早晨上朝,宇文拓也去了,哪怕他还坐在轮椅上,但是靖元帝提前让人传来口谕,让他进宫上朝。
裴云筝原本还在睡懒觉,听到外头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她见外头天才蒙蒙亮,忍不住唤了一声,“青萝,外头怎么如此吵闹?”
青萝推开房门,恭敬地答道,“回王妃,宫里派了人来接王爷进宫。”
“这么早?为了什么事?”
青萝摇摇头,“奴婢不知为何,但是看样子应该是出了大事。”
裴云筝迟疑片刻,直接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你立刻帮我更衣梳妆,我等会儿过去看看!”
“是!”
青萝动作麻利,很快就给裴云筝换好衣裳。
裴云筝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让她简单替自己挽了个发髻便快步朝宇文拓住的院子走去。
然而,她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寒山推着宇文拓的轮椅迎面而来。
宇文拓看到她有些意外,“怎么这么早就醒来了?”
裴云筝倒也没有客套,直接问道,“王爷,您这是要去哪里?”
宇文拓抬头对上她的目光,“父皇急召本王进宫,今日本王得跟文武百官一起上朝。”
“为何?”
宇文拓解释道,“南昭和西凉得知太子病逝,派兵攻打边关,如今边关告急,父皇应该是想派人前往边关御敌。”
裴云筝听到这里,眼皮跳了跳,心底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王爷,您腿伤未愈,这种事皇上为何还要你去参加?他不会是想把你派去边关吧?”
宇文拓听着她的猜测顿时笑了,“你多虑了,本王如今坐在轮椅上,如何能持枪上阵?”
“我从醒来起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愿是我多想了。”
裴云筝说着,往旁边退了几步,“时辰不早了,王爷既然要上朝,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好。”
宇文拓对她点点头,“寒山,我们走。”
“是!”
裴云筝站在原地,目送着宇文拓的轮椅渐渐远去,心底的不安更浓了。
她平时的精力都放在做生意上,却也知道南昭和西凉对大夏朝的边境向来虎视眈眈。
这几年,他们经常派兵滋扰挑衅。
边关的百姓们都说,要不是有宇文拓和几位将军镇守边关,只怕南昭和西凉的军队早就打过来。
而他们两国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兵,显然就是看准了大夏朝太子去世后,其他几位皇子谁都不服谁,都想成为下一任储君。
而靖元帝如今对丹药愈发痴迷,虽然千机道长被斩首,但是上个月宫里又来了一位万法道长。
靖元帝每日除了批奏折,连后宫都不愿踏足,就跟这位万法道长一起讨论如何修仙问道,如何能够长生不老。
宇文振的死让靖元帝对死亡产生了恐惧,他不想自己最后也像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他希望自己能寿与天齐,能够长长久久地坐在皇位上。
只要他能一直康健,他的几个儿子就没办法打皇位的主意。
“娘亲,你在看什么呢?”
裴云筝也不知道自己在宇文拓的院子门口站了多久,当耳畔传来儿子的问话声时,她才回神,“没什么,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刚才饿醒了,娘亲,你用过早膳没?”
裴云筝摇摇头,“还没有。”
“那正好,咱们一块儿去用早膳!”裴小辞拉起裴云筝的手,牵着她往饭厅走。
裴云筝想着既然宇文拓已经进宫了,她一个人在这里瞎猜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先填饱肚子,等他从宫里回来再问问他,南疆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进了饭厅,她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粥和点心,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青萝,你替我出府一趟,去找紫苏。”
青萝连忙欠身,“是,王妃有什么话要带给紫苏姐姐吗?”
裴云筝想了想,回道,“你让她用手上所有现银屯粮,屯越多越好!”
“是,奴婢记下了。”
青萝离开后,裴小辞仰起小脸蛋看向裴云筝,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娘亲,你为何要紫苏姐姐屯粮食呀?”
南昭和西凉想攻打大夏朝,侵占大夏朝的国土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他们既然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兵,肯定是谋划了许久。
一旦战争爆发,边关的百姓流离失所,哪里还有人会继续种田。
到时候食粮之类的物资必定短缺,她虽是商人,却也是大夏朝人,得提前做好准备。
想到这里,她放下手中的碗筷,“小辞,娘亲吃好了,你一个人慢慢吃吧。娘亲还有事,要去书房。”
“好。”裴小辞乖巧地应了一声,“娘亲你去吧,等我吃完也去书房!”
裴云筝进书房后,立即研墨,给在江南的外祖父写了一封信。
信中除了让她外祖父多屯一些粮草外,还让她外祖父购买大量马匹,并且提前备下冬天所需的棉衣棉服。
待她把信写好,立刻让管家派人将信尽快送去江南。
而此时此刻,宇文拓已经被寒山推进了宣政殿。
他的身影一出现,文武百官顿时小声议论起来。
“凌王怎么来上朝了?太医不是说他的伤至少要静养百日吗?”
“是啊,我听说皇上免了他上朝,他今日怎么过来了?”
“如今储君之位空悬,皇上膝下就这么几位皇子,凌王若是不尽快来皇上跟前露脸,皇上岂不就把他给忘了?”
“可是,他如今残了一条腿,哪里还有争皇位的资格?”
“你这话可不对,咱们大夏朝也没说过腿脚不便就不能成为储君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宇文拓突然来上朝是有何目的,寒山作为习武之人,听力比普通人好,听到有人这么说宇文拓,气得伸手握上腰间的佩剑,“王爷,这帮人怎么敢当着您的面就乱嚼舌根?”
宇文拓扭头看了一眼他脸上愤愤不平的表情,淡淡提醒,“寒山,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什么便随他们说,横竖我身上也不会少一块肉。”
“可是……”
寒山还想再说话,就在这时殿内响起太监尖细的唱喏声,“皇上驾到——”
站在大殿上的文武百官,立刻下跪行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靖元帝坐在龙椅上,垂下眼眸,目光扫过众人,“众卿平身!”
“谢皇上!”
待百官起身,靖元帝也没有废话,直接切入正题,“今日天未亮之时,朕接到南疆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情,说是西凉和南昭已经联手,他们集结了十万兵马,想要攻下岭南十三城!”
此话一出,大殿内一片哗然。
“西凉和南昭真是好大的胆子,也不想想昔日他们主动向我大夏进贡美人和金银,就是为了寻求大夏朝的庇护,如今怎么敢对我们大夏兵戈相向?”
“此言差矣!南昭和西凉这些蛮夷小人向来崇尚以武为尊。我朝太子病逝,新的储君未立,他们便以为我大夏朝无人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次务必要杀一杀西凉和南昭的锐气!让他们对大夏朝俯首称臣!”
“没错!这帮自以为事的东西,如果当年没有我们大夏朝,他们哪能过得这般舒坦?皇上,老臣以为正好可以借此次机会给南昭和西凉一个教训,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姜太傅说得对!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让他们领教一下我大夏朝的天威!”
姜太傅是朝中最德高望重的元老,他一开口,所有人都出声附和他。
靖元帝见所有人都主张迎战,轻咳一声,缓缓发问道,“既然诸位爱卿都希望大夏出兵正面迎敌,朕想问一问,你们觉得何人可以出战?”
他话音刚落,大殿突然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是啊,谁不想杀光这帮惦记大夏国土的贼人?
可是,朝堂上大部分都是文官,就算是武将也都从没有出过皇城。
“皇上,微臣知道镇国大将军赵琰用兵如神,让他率兵抵御外敌,定能将贼人尽数赶出大夏边境!”
“对对对!赵琰将军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用兵奇人,有他在谁敢侵犯咱们大夏?”
靖元帝听着这帮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沉声道,“赵琰将军月初的时候被南昭和西凉的突袭,他为了救下无辜百姓,被敌军包围,最终死于乱箭之下!”
“什么?赵琰将军死了?那、那胡忠将军呢?他也是一员猛将!”
“朕收到的急报中,胡忠将军也受了重伤,如今南疆边境已没有能够独当一面的将军。诸位爱卿,你们当中可有人愿意前往南疆,支援南疆?”
“这……”
除了宇文拓,大夏朝最厉害的将军就是赵琰和胡忠。
如今这两位将领一死一伤,他们谁敢请命去南疆啊,去了岂不是白白送死?
靖元帝等了好片刻,见朝堂上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脸色顿时沉了,“怎么?刚才你们不还说我大夏朝是泱泱大国,现如今你们当中居然连一个能领兵打仗的人都挑不出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半步。
连赵琰和胡忠这种骁勇善战的将军都不是西凉和南昭大军的对手,他们这些只会纸上谈兵的文臣要是去边关战场,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贤王,你怎么看?”
靖元帝又咳了两声,抬眼看向站在前列的宇文执。
太子没了,宇文执便成了几位亲王中最年长的。
然而,宇文执被点到名,心底没有任何欣喜。
在百官的注视下,他咬咬牙,往前几步,走到殿前对龙椅上的人拱了拱手,“父皇,儿臣从来不曾去过边关,对南疆的地形气候也不熟悉,儿臣若是去战场,岂不是拖各位将士的后腿?不过儿臣知道战事一起,边关那边粮草便会短缺,儿臣愿意以个人名义捐一万两给边关的将士们!”
他宁可破财也不会选择去边关。
万一他去边关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京城里的某些人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坐上储君之位?
南昭和西凉一共有十万兵力,他就算现在率领大军出发,等赶到南疆已是人疲马倦,在这种情况下,哪能有胜算?
他又不傻,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仗,他才不会去打!
靖元帝视线一转,落在宇文择身上,“老五,你怎么说?”
宇文择的身手虽然还不错,但是跟宇文执一样没有真刀真枪地上过战场。
而且,宇文执已经往后缩了,他何必逞能当出头鸟呢?
到时候被南昭和西凉打得落花流水,不仅回来会被靖元帝责骂,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父皇,儿臣跟三哥一样,也愿意捐一万两给保卫南疆的将士们,让他们在前线冲锋陷阵时,没有后顾之忧!”
靖元帝见他们一个两个都往后缩,气得当众咳嗽起来,“你、你们……咳咳!咳咳咳!”
守在一旁的李德喜连忙上前,小声劝道,“皇上,您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好好好!好样的!你们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靖元帝用手指着他们,气得脸色愈发难看,“都说我大夏朝能人将士众多,竟找不出一个能领兵打退敌军的将军……咳咳!既然如此,干脆就由朕御驾亲……咳咳……亲征!”
“父皇\/皇上,万万不可!”
殿中百官纷纷下跪,对着龙椅叩首,“皇上!您是万金之躯,岂能前往前线,这实在太危险了!”
“皇上,您是国之根本,请您三思啊!”
“咳咳!这个也不去,那个也不去,南疆战场无可用之将,朕要去,你们又不让,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父皇,儿臣愿意前往南疆,助各位将军一臂之力!”一道清朗的少年音在大殿中响起。
靖元帝往声源处看过去,当看到出列走到自己跟前的宇文搏,眉头顿时一拧,“胡闹!你还是个孩子,谁允许你跑来这里的?”
宇文搏又往前走了两步,言辞真切,“父皇,儿臣已经十五岁了,如今有贼人想大夏朝的国土,为父皇分忧!”
“你滚出去!打仗不是过家家!”
靖元帝只当他是个孩子,根本不想听他说话,抬手就对守在殿外的侍卫道,“来人!给朕把七皇子拖出去!”
宇文搏不服气,据理力争道,“父皇!五皇兄十三岁就去过战场,为何当初五皇兄可以去,儿臣却不可以?”
“你怎么跟你五皇兄比,他十岁的时候就能在赵琰手底下过十五招,你行吗?咳咳……你立刻滚出去,朕不想听你废话!咳咳!”
“父皇,你为何不相信儿臣?儿臣不走,儿臣要去南疆!”
靖元帝对他彻底没了耐心,指着他的鼻子怒骂,“混账东西!这里已经够乱了,你还要给朕添乱吗?”
说着,靖元帝指着旁边的侍卫疾言厉色道,“你们都是死人吗?立刻马上把他丢出去!”
“父皇,若是儿臣愿意陪七弟领兵出征呢?”
就在靖元帝气愤之际,大殿上响起一道低沉清冷的嗓音。
下一刻,随着轮椅滚动时发出的沉闷嘎吱声,宇文拓缓缓停在宇文搏身边,一字一顿道,“儿臣自请前去南疆,还请父皇允许儿臣跟七弟带兵前往南疆!儿臣当年曾与守在边疆的几位将军一同并肩作战,熟悉每位将军的用兵之法,由儿臣前往南疆再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