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竹抬眸看过的时候，正好撞进候着她目光的赵烨。
赵烨心里弥漫着饴糖的甘甜。
在深宫中，宫女总是低眉顺眼，厢竹又是看似极规矩的人，自是很少与贵人对视。
赵烨与她相熟后，捕捉到厢竹目光与她对视的机会少之又少。
许多宫女瞧见他时，总会眼神闪躲，他连样貌都没看清，宫女便红了面颊，惶恐不安。
搞得他跟什么登徒子似的。
厢竹真的很不一样。
赵烨很喜欢厢竹的眼睛，又圆又黑又亮，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似不管多大的难事，她都能沉着应对。
他也会想，这双眼睛只装下他一人时，会是何种幸福。
厢竹感觉赵烨有些神游天外，收回目光迈步向前。
赵烨再次跟上。
厢竹温声提醒：“殿下，奴婢要回寒池殿了。”
赵烨笑：“我知道，顺路。”
厢竹疑惑地看向赵烨。
如果赵烨此刻去上书房的话，倒是有段同行的路。
二人相对无言，路过几条小巷分叉口时，厢竹停下脚步：“殿下，您若是去上书房，要从这条路走。”
言下之意，别再跟着我了。
赵烨笑：“我知道，我不去上书房。”
那句“殿下要去何处”，到嘴边被厢竹咽了回去。
寒池殿解了禁足，侍卫已经离开。
良才远远看见厢竹的时候，高兴地向她挥手，上前的脚步在看清又从巷口转过来的那道身影，是赵烨时，停留在了原地。
怎么四皇子和厢竹姐姐一同回来的？
难道是又出了什么事？
“奴才请四殿下安。”
“免礼，我与厢竹有话要说，你去准备些茶水点心吧。”
赵烨吩咐良才的时候，目光都不舍得从厢竹身上移开。
厢房里听见动静出来的腊梅和寒梅，瞧见赵烨都有些惊讶，腊梅还好，远远地向着赵烨的方向行礼。
寒梅的心思就多了起来。
景仁宫的如意将厢竹请走了以后，殿门又被重新锁了起来。
寒梅尝试从侍卫处打探发生了何事，那些侍卫一个字都不愿意与她多说。
解禁的命令刚刚下达，寒梅本想出去打听消息来着，听见良才说厢竹姐姐回来了，这才等在院里没有出去。
寒梅很好奇昨夜的事情，更好奇今日发生了什么。
可惜寒池殿真的太偏远了，侧门角门后门从哪出去都很难看见人影。
赵烨跟着厢竹进了屋子。
屋子不大，但胜在敞亮，箱笼摆放在窗户底下，那个木质双开的柜子瞧着有点破旧，但板子上还有水渍，应是刚擦拭。
圆桌的桌腿有根断了半截，底下垫着砖头。
赵烨专门用手摁了摁桌面尝试牢固度，纹丝不动，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很干净。
桌椅都是新打扫过的。
支开的窗户外面，屋檐下悬挂着灯笼。
赵烨走过去垂首看了眼窗框四周，都擦拭得很干净。
床不大，被子叠放得很整齐，赵烨想，这里缺一面屏风。
明明应该是破败寒碜的屋子，却因为有人用心整理，给他一种很温馨的感觉。
良才端着茶水进来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悄悄往赵烨身上瞥。
见两个人离得挺远，赵烨在不大的屋子里四处打量，他才收回目光，将茶水放在桌子上后退了出去。
“你这屋子收拾得挺干净，母后说了会让内务府为你送些日常需要的物件，人或许一会儿就来了。”
赵烨想了想说道：“你这里用膳太不方便了，等会儿内务府来人，让他们帮忙将小厨房重新修葺一番吧。”
“多谢四殿下。”
厢竹的感激真心实感了很多。
小厨房这里，她早就有了打算，只是最近是多事之秋，她本想先同良才几人商议着将小厨房收拾起来。
院外传来了动静，是内务府来人了。
厢竹从屋子里出来回头扫了一眼，见屋内也没了赵烨的身影，猜测他应是避到了别处。
腊梅和寒梅也好奇地跟过来看。
良才领着福运公公到了近前。
他们身后是一众抬着赏赐的小太监。
“恭喜厢竹姑娘，这些都是皇后娘娘吩咐杂家准备的，杂家担心不够，便想着先过来瞧瞧，缺什么杂家回去再安排。”
桌椅柜子烛灯扫洒用具被褥等都备得有。
良才和腊梅招呼着大家往屋子里搬。
“厢竹姑娘，这是皇后娘娘命杂家专门为你准备的。”
福运公公将一个木匣子递给了她。
厢竹道谢后将匣子打开。
里面是几根做工简单粗糙的金簪和金镯子，还有几朵素雅的绒花。
“多谢福运公公。”
厢竹从里面摸出来一个金镯子递给福运公公。
巧的是，赵烨正好从屋子里出来。
福运公公吸口气的功夫从接金镯子到推拒：“厢竹姑娘，万万不可，这些都是皇后娘娘赏赐给你的，杂家可无福消受。”
怎么没人跟他说，四皇子在这儿？
再联想皇后娘娘对厢竹的看重，福运公公立刻就明白过来，这位，真要平步青云了。
福运可不敢再继续多留，同四皇子请过安后就要领着一众小太监告退。
“公公且慢，”四皇子石阶而下，温声询问福运：“这边的小厨房所需的东西，劳烦福运公公回去准备些，明儿良才他们会去取。”
“四殿下放心，明儿奴才派匠人来小厨房瞧瞧，保证明天就能在殿里吃上热乎饭。”
福运领着一众小太监离开后，赵烨走近厢竹跟前。
“我有话同你说。”
厢竹本想恭送四皇子，与他没什么话讲，可瞧见腊梅寒梅时不时冒头往这边看的好奇目光，她点点头，抱着木匣子进了屋。
赵烨这次跟进来，要紧张很多。
厢竹的屋子里已经焕然一新，衣柜是新的，缺了脚的桌子也换了新的，虽然材质一般，但比着之前不知好了多少倍。
她刚将装着首饰的木匣放好，刚转身，就被四皇子的气息笼罩。
厢竹微惊，下意识后退。
她的身后是柜子，就在她后背要撞上柜子的那一刻，赵烨及时伸出手，护住了厢竹的头。
赵烨垂眸，厢竹抬眸。
四目相对，赵烨如愿以偿地从厢竹清亮的眼睛里，瞧见了自己的身影。
诱着他呼吸都沉重的清洌香味儿，萦绕在他们之间。
赵烨的目光不禁落在厢竹微抿的唇瓣上，不受控制般缓缓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