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心柔说愿意自请下堂。
众人一片哗然。
为什么要自请下堂?可以求和离啊!难道她不明白这两者的区别吗?
从说了自愿娶长公主的话后,就一直低着头没再发一言的高泰,忍不住抬头看她。
这个和他成婚多年的妻子,曾经也是他辛苦求娶来的。两人婚后恩爱,相敬如宾。纵使停妻再娶是他有错在先,可是她的不哭不闹,冷静自持,终是让他有丝懊恼。
难道她就一点也不生气吗?她心里就一点也没有他吗?难道她对侯府一点眷恋也没有吗?她是不是根本就不爱吗?高泰满脑子都是这些想法,以至于皇帝喊他,他都没听见。
“高泰,你什么意思?”锦淑生气道,“你是不是舍不得庄氏?”
高泰连忙回头,“哪里会?臣对长公主之心日月可鉴!”
锦淑这才满意,看着庄氏如看蝼蚁,眼中充满高傲、鄙夷、得意。
“庄氏,你自请下堂,是和高泰再无情意了吗?”皇帝问。
“回皇上,臣妇虽是一介后宅女子,却也不愿意和他人共享自己的夫君。如今夫君心已变,情已淡,,臣妇也不稀罕强留。故而自请下堂。臣妇愿成全长公主和夫君二人的情意,只求皇上能赏臣妇三个恩典。”庄心柔不卑不亢道。
“庄氏你想要什么?”皇帝似是很满意她的知情识趣,问道。
庄氏带着高逸麒向皇帝深深叩拜,然后道:“庄氏想求皇上的三个赏赐是:请允许臣妇儿子跟臣妇走,入我庄氏族谱;靖南侯府归还臣妇所有嫁妆,包括这些年臣妇补贴进去的嫁妆都要分毫不差归还于臣妇;再求皇上能赐道圣旨免臣妇母子日后被人诟病。”
孩子、钱、身份,一个女人在乎的东西庄心柔几乎都考虑到了。冷汐月眼中闪过赞许。
“麒儿是我侯府血脉,怎么能和你走,还入你庄氏族谱?”高泰跳出来第一时间不同意。
皇帝和锦淑瞬间黑了脸,高泰自知过激了,红着脸解释道:“孩子毕竟是臣唯一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
庄氏瞥了他一眼,嘴角不易察觉地扬起一丝讥讽:“世子,莫是忘了麒儿是你我从高氏宗亲中过继过来的孩子,并不是世子和我亲生的。”
这一句话几乎在高泰胸口重重锤了一击,他一时竟哑了口。
庄氏成婚多年无所出,孩子是过继的,这件事几年前确实有所耳闻。皇帝眯眼想了想,又问孩子:“孩子,你愿意和父亲一起还是和母亲离开侯府?”
锦淑又想开口说话,她心中气恼皇帝的多此一举。庄氏把孩子带走,不是更好吗?如果孩子要留下,她养别人家的孩子才叫心烦。
皇帝瞪她一眼,不许她说话。他怎不知她心思?可是这事明显是他们皇家理亏在先,他多问一句孩子才显得他没有偏袒之心,是个公正公平的君王。
高逸麒年纪小,却显得异常懂事。他看了父母亲一眼,毫不犹豫回皇帝:“回皇帝伯伯,我愿意和母亲一起走。”
庄心柔欣慰至极,虽不是她亲生,可是胜似亲生了。母子俩紧紧相拥,看得在场的人不禁感从心起。
在场只有高泰一人的脸色变了又变,终究还是没敢再反对。
皇帝思虑后,命人颁了圣旨,旨意中准了庄心柔三条请求。虽是庄心柔自请下堂,但皇帝给了她和离书而不是休书。皇帝还封了她做乐安县主,食邑百户。日后谁敢看不起庄心柔母子,问问皇家答不答应!
这是皇帝能给庄心柔最大的补偿了。好好的一个团圆宴被自己妹子搅合成这样。皇帝下令散了宴席,压着怒火走了,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再给锦淑。
锦淑冷哼一声,抬头骄傲的像只斗胜了的孔雀从二人身边走过。高泰望了庄心柔和孩子一眼,轻叹一声,追着锦淑的屁股后面离开。
冷汐月上前,扶起庄心柔和孩子,安慰道:“你做得不错。我是你,可能想得不会这么周全。”
“夫人,但愿不要做我。”庄心柔说着,刚才的坚强似乎有了一丝裂缝,眼中有了一丝水雾。她赶紧低下头去怕被人看见。
此时,太傅走上前来,二人和他行礼。太傅笑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庄小友,有空多来老夫府中坐坐。老夫和夫人膝下无女,若能收庄小友作义女,必视若珍宝!”
庄心柔大喜,原以为她这样和离的身份,世人皆避之,没想到还有人会真心相待于她。她连忙行大礼,“女儿拜见义父!”
太傅扶她起来,道:“好好!老夫晚年还能得如此聪慧的女儿,真是老来安慰。晚上来义父这里吃团圆饭,正好让你义母看看你。”
“是,义父。女儿必定准时到。”庄心柔乖巧回道。
太傅点点头,满意离开。
冷汐月三人和庄心柔母子出了宫门,将军府的马车已经过来接冷汐月了。她正欲上车,见庄心柔站在原地脸色有些不对,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道:“不如我送你一程?”
庄心柔感激地点点头。她知道冷汐月已经看出她的尴尬了,因为高泰把她们母子丢下,自己一个人坐马车回去了。
两人在马车上一路畅聊,彼此心照不宣,一句也不提刚才金殿上发生的事情。
很快,马车就到了靖南侯府府门前。今天是除夕,行人不多,十家店铺九家打烊,百姓都早早回去准备团圆饭,街上显得冷清许多。
庄心柔下车,一眼便看到往日大开的府门此刻却紧紧闭着,她沉下脸来。
庄心柔贴身丫鬟白芷跑去拍门,大喊:“开门!主母回来了,怎的还关门?”
敲了许久,里面却一丝动静都没有,好像无一人在的样子。
见此情景,明眼人都瞧出这侯府是故意的。庄心柔饶是再好修养,此时也是胸中怒火渐盛。
先是把马车拉走丢下她们母子,现在是府门紧闭把她们关在门外。明明是他高泰背信弃义,抛妻弃子,另娶新人在先,现在这副作派搞的好像是她庄心柔对不起他了?
“回来吧!”她唤回自己丫鬟。再敲下去也无用,还失了身份和气势。
冷汐月在身后,看着这紧闭的大门,心想,这靖南侯府可真是不要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