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因之,你莫要认错了形势!”张守义说道,“现如今,证人证据都已齐全,证据链完整,即便你不招供,一样可以判你罪名成立!”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在刑部大堂内回荡,郑因之不由得抖了一下。
“郑因之,你以为凭借这些拙劣的抵赖就能蒙混过关吗?本官实话告诉你,你这些伎俩,在本官面前太天真了!”张守义接着说道,“你说不说,说多少,关系到如何量刑的问题。
直白一点跟你说,是杀你全家,还是灭你三族,全看你如何招供!
若是能供出一些我们尚未掌握的问题,查证属实,还可以减轻处罚!
若是痴迷不悟,矢口抵赖,那就别怪国法森严!”
张守义说完,大堂里顿时鸦雀无声。
听完张守义这番话,郑因之只觉如遭雷击,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
杀全家?灭三族?这几个字如恶魔的诅咒,在他的心头疯狂盘旋。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他深知,张守义并非虚言恫吓,既然进入了三堂会审环节,岂会容他轻易逃脱?
若是不审出一些问题来,他们如何向太子殿下交代?
如今没有对自己用刑,那是希望自己主动坦白。如果继续死硬下去,那刑部的刑具,可不是闹着玩的,打竹签,上夹棍,贴加官,坐老虎凳,哪一样都能将人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从张守义的说辞来看,最低也是杀全家。如此,他郑家可就灭门了。
这不行,至少也要争取留个后!
自己一没有起兵造反,二没有灭人满门,若是有立功行为,也许还能争取到一线机会。
想到这里,郑因之咬了咬牙,直起腰来,大声说道:“大人,犯官认罪!”
裴冕看了看张守义,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在关键时刻跟犯人摊牌,这也是审理案件的重要手段。
“此前的两项指控,你全都认?”颜真卿问道。
“诸位大人,犯官全都认,这些都是犯官做下的恶行!”郑因之说着,似乎痛心疾首。
郑因之磕了个头,继续说道:“诸位大人,犯官还想立功。”
“想立功?”颜真卿一脸诧异。还没动刑就认罪,这已经让他喜出望外了,没想到郑因之还主动争取立功的机会。
“是的。诸位大人,犯官有下情禀报。”郑因之脸上终于恢复了平静。
“快讲。”颜真卿说道。
“禀诸位大人,邹登高的那个账册,只记录了从左藏库运出去的物资,并没有写明是何人运出去的。”郑因之缓缓说道。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
“这是由一支商队运出去的。”郑因之说道。
刘晏狠狠地看了郑因之一眼,心里骂道:该死的郑因之,你怎么不早说呢?
裴冕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这些都在他意料之中。
“这支商队……”郑因之咳嗽了一声。
众人的好奇心瞬间被他撩拨至顶点,都全神贯注地凝视着他,一个个在心底暗自揣测,他究竟会吐露出怎样石破天惊、令人咋舌的事情来。
“快说!”来瑱不耐烦地催促道。
“这就是王元宝的唐发商队!”郑因之一字一顿地说道。
“啊?”此语一出,仿若晴天霹雳刹那间在大堂之中轰然炸响,众人皆如遭雷击,瞠目结舌,脸上写满了惊愕。
过了好一会,才有人说:“王元宝?怎么是他?真是不可置信!”
不过,转念一想,确有可能,因为王元宝是大唐首富,他的唐发商队是大唐最大的商队,分支遍布全国。
也只有他,才有如此实力悄无声息地从左藏库运出物资,并进行销赃。
裴冕原本神色沉稳,听到“王元宝”这三个字时,心中也不淡定了。
他在心中暗忖:王元宝乃大唐首富,富可敌国,为什么也会卷入其中?
别看盗卖的库存不少,有锦缎一千匹,绢五万匹,丝十万匹,布十八万匹,按锦缎一匹两万钱,绢一千钱,丝三千钱,布五百钱计算,一共也才四十六万两。
这些大大小小的各方参与者分下来,王元宝也就能拿几万两而已。
这个数字虽然不算小了,但在王元宝面前,也确实不值一提。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郑因之又开口了:“诸位大人,邹登高所记的账目,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随着郑因之一颗巨石落下,前面的一波还没有平息,后面又起了波澜。
“这账目经太府寺核对,难道还有假?”来瑱不解地问道。
“禀大人,这账目是不假,但左藏库中值钱的锦缎、丝绸,大部都已经被替换成了不值钱的布匹!”郑因之顿了顿,“那些值钱的东西,早就被运出去了!
大人们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左藏库查一下。表面是锦缎、丝绸,实际上里面都是布匹!
根据账册,左藏库尚存锦缎一万匹,绢五十万匹,丝五十万匹,布一百万匹。
实际上,锦缎最多还有一千匹,绢最多还有十万匹,丝最多还有五万匹,其他的都是布料!”
“啊?”众人又如挨了一记闷雷,一时间又是议论纷纷。
堂上端坐的诸位都是朝廷重臣,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历事无数,寻常之事很难让他们心中泛起波澜。
然而此刻,他们也都被深深震撼到了。
左藏库乃是皇室根基,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却不想,这些人竟悍然对其伸出了罪恶之手,差点搬空了整座左藏库!
胆大妄为至此,这实在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边际。
“郑因之,你所言是否属实?”过了好半晌,颜真卿才镇定下来,大声喝问。
“诸位大人,犯官所言句句属实。”郑因之十分笃定地说道,“而且,盗卖行为并非始于天宝十年九月,从天宝五年就已经开始了!
犯官是天宝九年三月调到左藏库的。在此之前,谭武金等人就已经盗卖了大半库存!
犯官不过是捡了一个小尾巴而已!”说着,郑因之伸出左手小拇指,用右手食指点了点最上面的一个关节。
众人听了郑因之的这番供述,脸上的惊愕之色愈发浓重,仿佛被定身了一般,呆立在原地。
刘晏更是懊悔不已,左藏库都快被搬空了,自己竟然没有发现端倪,此刻,失职之罪如大山般压在他的心头。
他狠狠地看向郑因之,眼神中满是愤怒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