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梅灵汐一时间难以置信，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须臾，她欠身行礼，声调带着一丝颤抖：“多谢世子，您的此番恩情，于我而言重如泰山。你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我定会满足你。”
最后一句话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叶见浔脑子懵了一瞬才想起来，那是混乱而又旖旎的一夜后，他屈膝跪在榻上同她说的......
他喉间滚了一滚，神色不太自然，“此事，再说。”
犹如春日暖阳瞬间驱散了心头的阴霾，所有的担忧瞬间都消失了，梅灵汐欣喜万分，即使极力克制，但眉眼间的盈盈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连回去的脚步都轻快起来。
叶见浔将这一切默默看在眼里，在她看不见的视线里，勾勒出一抹温柔的弧度。
碧水在耳旁里听到外间动静，忙穿过帘子，走到卧房里，担忧道：“世子妃，您没事吧？刚刚世子来问我，因为我也担心你，所以都说了......”
梅灵汐笑了笑，坐在梳妆镜前，卸下耳珰，“没事，如今问题都解决了。”
碧水上前替她卸下钗环，见她眉眼带着喜色，心中有些疑惑，但忍住没有多问。钗环和妆容均卸去，这时碧水问道：“世子妃，你是打算和世子和好了吗，不想离开王府了？”
梅灵汐正对镜梳着肩上的长发，听她这么问，顿了顿，才回道：“如果世子愿意让我走，我定然会走的。”
“您的意思是，若世子不愿意，您就不走了？”
梅灵汐微微点头，“是，他帮了我，如果他提出这个要求，我自然答应。”
碧水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后低声问道：“世子妃是为了报恩吗？还是说，您也有些许私心？”
“我能有何私心？”梅灵汐放下梳子，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碧水。
碧水和她对视，有些迟疑道：“或许不知不觉之中，您对世子已有了情愫呢，只是您自己未察觉到？”
“怎么会......”梅灵汐条件反射般地喃喃道，她低下头来，转过身，掩下心中的一丝异样。
过了半晌，她才继续说道：“不知为何，在世子身边，我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这是之前哥哥带给她的感受。
碧水心下一沉，没有继续回话。
净房的帘子内，叶见浔穿着一身干净的寝衣，将外间的对话全部听了进去。一刻钟后，他才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碧水抬眼看见净房里走出来个人，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叶见浔时，忙心虚地低下头来。
如若世子妃和世子和好了，那她之前那样劝谏世子，恐怕要遭到世子暗中的斥罚吧？
梅灵汐瞥了一眼换了一身青色寝衣的男子，心头有一丝慌乱。看这个架势，今日他要留宿在卧房中了。
她起身去了净房，多磨蹭了会儿，才换了寝衣，缓步走到床榻边上。香炉还漫着清雅的幽兰香，床头只点着一盏灯，昏黄的灯火静静地燃烧着。
来到床榻边上，叶见浔已躺下，只是如潭的双眼睁开着，看见她走了过来，将视线落在她脸上。
梅灵汐站定在床榻边上，一时间有些无措，因为她发觉床上只有一床蚕丝被褥，被面光泽如月色般，衬得冷硬的他都柔和许多。
“我刚衣柜里找了，没有多余的被褥。”叶见浔解释道。
梅灵汐这才想起，这几日日头好，碧水和菱歌将屋子里的被褥还有冬日的棉衣都拿出去洗了，晒了，只留了一床蚕丝被褥。
叶见浔看她面露窘色，掀开被褥，说道：“我还是去书房睡吧。”说着就要起床，但是梅灵汐却拽住他的胳膊，说道：“太晚了，还是别折腾了。”
叶见浔瞥了一眼她纤细柔嫩的手，心头微微一热，轻轻点头，“你先上榻，我来熄灯。”
梅灵汐忙松开他的胳膊，越过他，进了里间。掀开被褥的一角，她躺了下来。恍惚间又回到某个夜晚，他站在灯盏面前，影子微微一晃，整个屋子便进入了黑暗之中。
窸窸窣窣一阵响，身侧人已躺了下来。被褥并不小，两个人平躺下来，中间还有半壁宽的距离，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好。
梅灵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气，想起他的手上的手臂和手背，开口问道：“世子的胳膊有按时上药吗？”
叶见浔今日不仅没上药，还喝了不少酒。但他平静地回道：“有上药，小伤，不碍事。”
“世子为何总是受伤，为何每次受伤都不当回事？”梅灵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按理来说，他是王府唯一的嫡子，万众瞩目，何苦打打杀杀，弄得一身伤。有伤就罢了，还全然不当回事，实在是令人费解。
叶见浔侧过头来，带着一丝打趣问道：“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梅灵汐心下一缩，两只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被子一角，殊不知叶见浔也躺在被褥中，他能够感知到她的动作。
“世子帮了我这么多次，我关心一下也是应当的吧。”梅灵汐镇定回道。
等了半晌，还以为他睡着了时，忽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只有这样，我才能练就铜墙铁壁，不再受伤，也不再需要关怀。”
什么意思？梅灵汐在黑暗中睁开眼，侧过头来，看着他。他刚刚的意思是说，只有一直一直受伤，伤口堆积成铜墙铁壁，才不会再受伤吗？
为何不需要关怀，是无人关怀吗？那王爷，王妃算什么，他们没有真正地关心他吗？
在她胡乱揣测之时，忽然身侧的人挪了过来，他用一只手穿过她的脖颈，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形成一个搂抱的姿势，将她的头轻轻压在他的胸膛之上。
梅灵汐完全懵了，都忘记了反应，直到耳边传来他真实有力的心跳声，还有一句含笑的低哑的声音：“我刚想到跟你提什么要求了。”
“什么要求？”
“我想每天晚上抱着你睡。”怕她多想，他忙附加道：“只是抱着，不做别的。”
就当我为自己自私一把吧，叶见浔心道。既然她注定会离开，不如趁着这短暂时间，偷一段属于自己的时光吧。
她是他在这个人世间，唯一的贪恋。
梅灵汐没想到他出的是这个要求，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此时，菱花窗上飘起了细细的雨，雨滴落在窗棂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耳旁是雨声，以及温热有力的心跳声，不知不觉，她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