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眸光暗了暗，“杀了她。”
燧云一顿，旋即便听回廊中一道声音响起：“珩王殿下不可。”
两人朝着门外望去，只见卫审容走进来，行了一礼。
“在下龙云卫首领卫审容。”
她边自我介绍着，边有些担忧地往陆昭的寝房处看了看。
本是来探望五殿下的，没想到竟听闻了这么一桩惊世骇俗之事。
萧煜眉心微皱，“你方才说，此人不可杀？”
“能杀，但是不可如此轻易的杀，”卫审容不疾不徐道，“冯月晗之言已经在殷城传开，众口铄金，若是殿下直接杀了她，反倒会被人说成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坐实了那污名。”
萧煜凝眸，“殷城百姓方经历此劫，大多无心这谣传，更何况，本王不在乎什么名声。”
他杀人无数，早已声名狼藉，又何必在意一个将死之人的胡言乱语。
但卫审容只一句话便转变了他的心意：“珩王殿下不在乎，但五殿下在乎。”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这个从小浪迹江湖、见惯世俗之情的人，自然早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这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希望自己的心上人同其他姑娘传出那些不干净的流言。
萧煜一顿，便听卫审容轻咳了几声，“珩王殿下在越北、凉州一带素有盛名，殿下的风月之事百姓喜闻乐见。”
“冯月晗是罪臣之女，殿下若当真对那谣言置之不理，宫中那位即便不信以为真，心中也会存个疑影，届时再被有心之人故意搬弄，那此事究竟是风流韵事，还是勾结逆党，便不得而知了。”
“五殿下敬重她的九皇叔，自然不希望殿下因此事受到牵连。”
皇帝生性多疑，对自己这个皇弟早有戒心，卫审容所说之事，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但萧煜现在思考的不是这个，而是那“敬重”二字。
卫审容说得隐晦，而他此刻一门心思都在陆昭的解药上，一时间并未多想。
但潜意识里总觉得，只那一句“敬重九皇叔”，不足以担起陆昭对自己名声的在意。
既然不是敬重，又该是什么呢？
萧煜沉声道：“我会亲自澄清此事，如此一来，等昭昭醒了，也不必为这些琐事费神。”
沉重的心情之下，卫审容听着“昭昭”二字，难得地勾了勾嘴角。
“只是……”燧云沉思着开口，“殿下准备如何澄清，这种事即便说了，想必百姓也不会信的。”
卫审容点点头：“殿下昨夜只和玄甲军在一起，亲自带的兵，在百姓那里，证词是不足为信的。”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萧煜指尖轻敲着桌案，思忖片刻。
“市井当中并非公堂之上，无需什么证词，”他眼底划过一抹阴厉，“只需将真相散布，再制造一个更大的谣言去掩盖。”
陆昭被绑入齐府，她在其中功不可没，如今还没来得及清算，便送死送上门来，那就不要怪别人不客气，早几日送她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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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历经之前的腥风血雨，城中尸身都已被清理干净，闭门躲藏了许久的百姓终是要谋生，午后街上开始有了三三两两的行人。
“听闻珩王殿下毁了冯家郡主的清白，此事究竟是真是假？”有人低声谈论道。
“那夜城中厮杀不断，冯家郡主一直躲在府中，珩王在外杀敌，哪来的功夫毁人清白？”
“即便那晚不曾毁，难道在牢中还不得空吗？”
一人“啧”了声，“珩王殿下向来不近女色，即便近了，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同一个疯癫的罪臣之女扯上关系？”
“疯了？”那人眼睛发亮，“怎么疯了？”
他解释道：“冯家举族下狱，一夜之间从天上到地下，怎么能不疯？那些疯言疯语，自然当不得真。”
有人见他身形魁梧板正，似军中之人，更把这话当做内部的小道消息，不由得更信了几分。
“冯家是谋逆的罪臣，那夜杀了我们邻里多少人，他们家的郡主，自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种人死不足惜，就该给百姓偿命，竟还敢攀咬珩王殿下。”
“有道理，端阳殿下那样的美人在侧，我要是珩王，眼里哪还有别的女人？”
正在散播“冯月晗疯了”的谣言的燧云一怔，没想到百姓骤然提起五殿下。
“五殿下和珩王？那不是差了辈吗？”
有人反驳道：“前朝尚有皇家妇人两嫁一对父子，珩王一个被收养的皇室，这有什么稀奇？”
有一妇人点了点头，“听闻公主为救珩王至今性命垂危，珩王殿下乃我大越忠勇之人，这种时刻怎么可能去牢中和人苟且？又不是定京裴家子。”
“公主实乃千古奇女子，我若是珩王，就直接以身相许！”
燧云险些将一口茶喷出来，他虽然知道这应对之法会有些用处，没想到一扯上五殿下，作用竟然如此之大。
“公主和珩王郎才女貌、一对璧人，那冯家草菅人命，敢行谋反之事，也配和珩王殿下扯上关系？”
“听闻昨夜是公主亲自带兵，我大越多少年不曾出过女将军，真想一睹其风采啊！”
有人叹道：“公主所中之毒也不知需要什么药可解，若是就这样轻易地没了，岂不是我大越的损失……”
“我侄子在军中卫少主麾下，他说公主所中之毒是‘钩心散’，如今正在到处搜寻草药呢。”
“卫少主？那不是龙云镖局那位吗？”
“人家跟着公主立了战功，大越许久不出女将，如今是要有一对了！”
“公主要什么草药？两位殿下救了全城百姓，我们大可也去药堂里帮忙问问。”
茶摊内如炸开了锅一般，你一言我一句喋喋不休，且从冯月晗之事跑偏到了为公主寻药。
燧云挠了挠头，一脸懵地退了出来，转战下一个人群聚集处。
他带着几个便衣玄甲军在城中散播了数日，最后发现，竟无人在意冯月晗到底疯没疯，大家找药的找药，骂反贼的骂反贼，其中最多的，是打探珩王殿下与公主是不是两情相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