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坊内。
二楼某一个隔间里,大圆桌上的各色佳肴无人来品,里面的三个男人却围着一旁的小方桌热热闹闹,桌子的中央放了一个斗蛐蛐用的斗坛,桌上摆着几个蛐蛐笼。
“柳兄,这回先说好了,不能耍赖,你的蛐蛐要是输了,可是要有惩罚的。”
“开玩笑!我这蛐蛐可是我近日才花了大价钱淘回来的,身强体壮,怎么可能会输。”柳君安唇角高扬,嘴里衔着一根斗草,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他一腿立在地上,一腿踩在凳子上,看起来吊儿郎当。
“来来来,赶紧的,别磨叽!”其中一人道。
话音刚落,三人拿起笼子,把蛐蛐放入坛中,随后三人凑过去,开始拿着斗草撩拨。
不一会,柳君安的蛐蛐便倒在了一旁。
柳君安把手中的斗草一扔,嘴里骂道:“什么破玩意?居然连我也敢骗,小爷我非得回去掀了他的摊子不成。”
柳君安说完就放下凳子上的腿,气冲冲地准备出门。
旁边那两人对视了一眼,看出了端倪,赶紧把他拉回来。
“不厚道不厚道,输了就想跑。”
“对啊!惩罚还没做呢,又想跑?”
柳君安看了看这一左一右架着自己胳膊的两个男人,讪讪笑道:“这不是急着去掀摊子呢!哪里是想跑了!”
“我们还不了解你。”
两人把他抓得更紧了。
“我又没说不做,你们说,惩罚什么?我做还不成!”柳君安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两人眼神一溜,随后其中一人低眉狡诈地笑了笑:“这样吧!刚刚进来的时候呢,我看到有两个漂亮的小娘子进了最里面的隔间,你呢!去随便向她们其中一人讨个手帕回来,然后当她们面亲一口,就放过你!”
柳君安听完瞳孔一扩,赶紧摇头拒绝道:“这不成,要让我兄长知道了,非得废我一条腿,你们也知道,他管这方面管得最严,我——”
“柳君安你是不是玩不起,是不是……”左边那人用力锤了一下他的肩膀,把柳君安疼得龇牙咧嘴。
“对啊,是不是玩不起,上回你也是这样,让你去找小娘子讨口酒喝,也是用这些话推辞,这回不成了,你不去以后没兄弟做了。”
柳君安听完神色一顿,然后想了想,随后说道:“去去去。”
柳君安把身旁两人甩开。“不过我可说好了啊,我只要手帕,不做那么猥琐的事。”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松口道:“行行行,就要个手帕。”
————
二楼最里面的隔间,圆木桌上,放着一些吃食,一旁的茶壶口飘着几缕袅袅热气,两名女子并排而坐。
秦仙仙低头喝茶的间隙,视线又瞟了一眼门口。
怪事怪事!等了几日了,怎么还不见那柳君安来搭讪,她每天都想借口把两个侍女支出去,他再不来,她就要连借口都找不到了。
“仙仙。”坐在旁边的美人叫了她一声。
“啊?”秦仙仙听到呼唤,赶忙抬起头来。“陆姐姐,怎么了?”
“你这几日,是不是在等什么人啊?”
陆荷看她这几日每日都兴致勃勃地来,但每次坐得越久就越开始心不在焉,并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没有啊!”秦仙仙眼神飘忽,有些心虚。
话音刚落,门口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男人交谈声。
柳君安被那两个人推着往前走。
“快去啊!都答应了,快到门口又磨磨唧唧。”
“对啊!赶紧的。”
秦仙仙耳朵一动,心下突然有些激动,唇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来了来了!
砰——
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男人被身后的两人推了进来,踉踉跄跄地站到了她们面前。
陆荷被吓了一跳,然后赶紧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秦仙仙也跟着起身,她把头低着,把自己的脑袋隐在陆荷的身后。
根据书中剧情,女主原本是和绿绮两个人在这吃饭的,却被柳君安推门进来搭讪,没想到这人被美色迷了眼,终日纠缠不休,这次她带上了陆荷,也算是提前促成良缘了!
秦仙仙一想到等会自己将要见证两人的完美邂逅,一见倾心,她就激动到不行。
“你是谁?”
“姑娘,在下叨扰了,我只是想向你们要一方帕——”
啪——
一声响亮而又清脆的巴掌声……
四周突然一片寂静!
嗯???
秦仙仙带着满头的问号把头从陆荷身后探出,只见眼前的柳君安微微侧着脸,脸上的五个手指印开始慢慢泛红……
秦仙仙抿着唇!从鼻子里吸了一口气,眼睛睁大,瞳孔扩散。
怎么回事?这两人快结局的时候确实是一见倾心啊?她只是把他们相遇的时间提前了而已……
“滚出去,登徒子。”陆荷拧着眉大声呵斥。
她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却还是把手伸到后面护着秦仙仙。
柳君安反应过来,捂着半边已经有些红肿的脸,把头转回去瞪着她:“你个——”
他话才刚出口,突然凝眸,目光锁定在了陆荷身后那微微探出的半颗脑袋上。
那人睁着一双如小鹿般水灵的眼睛看着他,视线在他身上好奇地上下探究。
两人四目对视的一瞬,柳君安怔了怔,心跳似是有一瞬间的暂停,一种怪异的感觉开始在心间蔓延。
秦仙仙吓得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真服了!
陆荷这么个大美人,他不看,看她干嘛啊!
既定剧情这么难改的吗?
要不她也上去甩他一巴掌,看看会不会有其他变化……
说时迟那时快,秦仙仙此时脑中的理智已然丧失,她真的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对着柳君安另一边脸,卯足了劲……
啪——
又是一声响亮而又清脆的巴掌声……
柳君安的脸又被打到有些微微侧着,他眼中闪过诧异,嘴巴微微张着,接着连另一边脸颊也开始慢慢泛出红粉的指印……
身后的陆荷神情复杂,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一直以为秦仙仙胆子挺小的,所以她刚刚才会站出来表现得那么“彪悍”,就是不想让人欺负了她们……
没想到……
“滚出去,听到没有,登徒子。”
秦仙仙严词厉色地指着他大声呵斥道,刚呼完巴掌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她可算是感受到什么叫: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了。
她现在的手可真是火辣辣地疼。
柳君安被扇懵了,还没反应过来,门外面迅速走进来两个男人,一人架着他一边胳膊,像拖犯人一样把他拖了出去。
然后,秦仙仙只听到门外飘来一句。
“兄弟,是我们对不住你……”
秦仙仙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心中对他虽有些歉意,但……
扇人巴掌的感觉也太爽了吧!
同一时间。
京都中的乐坊清明敞亮,琴韵飘香,即是白日也依旧歌舞升平。楼下的舞台上,扮相美艳的女子和着乐曲正在红袖起舞,一动一静,皆如行云流水。
楼上暗房里,光线幽暗,琴声乐声皆被暗门隔绝,两个男人在里面低声交谈着。
“世子,那狼头刺青之人有线索了,此人名为何魁,十年前穗州丝绸案中,此人因为是府衙内的主簿,一并受到牵连,逃亡了一段时间后才被抓住,后来与那穗州知府是同一日被斩首的。”说话的,是沈倾漓的近侍楚越。
“穗州丝绸案?”沈倾漓眸中闪过一抹寒光。
私采砂金,炼成金丝,再以金丝为线,织成锦缎,作以货物偷运回城。
此案正是当年他父亲生前所查的案子,后来他父亲死后,这案子便归了刑部缉查,没多久便结案了,主谋就是那穗州知府。
这何魁要害他父亲,难道是为了泄愤报复?
不对!此案当时引起巨大轰动,官府四处通缉,这何魁一个亡命之徒,哪里来的这么多银两去收买许福?
“那案子的卷宗呢?”
“那案子结案以后,卷宗便已归入了刑部。”
“刑部轮值的时辰,查清了吗?”
“查清了,每晚子时四刻,门口的守卫便会轮值一次。”
沈倾漓抬了抬眸,看来今晚他得亲自去探一探了。
他父亲的案子和那穗州丝绸案,他都要一并查个仔仔细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