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用过早膳后她便把姜云晖拉进屋内,呵退了下人,不光如此,连带着门和窗户都关了起来,看起来极为鬼鬼祟祟。
姜云晖本就为了父母亲不合的事烦心,叫她这般行径,心中的烦躁更甚了,皱眉道:“母亲,你叫我来到底所为何事啊,我还约了人呢!”
族中小辈听闻他回来了,不出意料地对他大肆嘲笑,说他是堂堂七尺男儿结果是个软骨头,遇见事了只会跟着娘跑路,今后哪家女儿敢嫁给他!
他是长孙,在家传手艺上也是天赋异禀,素日里只有那些小辈崇拜他的份,哪里被这样奚落过?
巨大的落差感让他难以接受,暗自决定了要找个机会再树立起威风,这不刚找到机会,就被他娘拉了过来,还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虽说她是为了自己好,但姜云晖心中还是生了怨气,若非她强行把自己打晕带走,又怎会生出这么多事端?
薛氏不知他心中所想,听闻他约了人顿时垮了脸色,伸出一根手指使劲戳他太阳穴,恨铁不成钢道:“你是姜家的长孙!将来是要继承家主的!怎能成天想着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不思进取!”
精心修剪过的指甲戳得生疼,姜云晖哎呀哎呀地喊出声,不悦道:“我怎又是能继承家主的位置了?父亲都还不是家主呢!”
此话一出,薛氏怒气更甚,戳得更狠:“这不过是迟早的事!但你若是一直这副不知死活的模样,迟早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赶出去!”
姜云晖头都大了,不敢再反驳,生生受着。
“没心肝的东西,真不知道你离了我,今后你该如何活下去!”薛氏骂完人,从衣柜中取出包袱在他面前摊开,道:“这些东西你拿去卖掉。”
“这是何物?”姜云晖疑惑。
“这可是治疗笑面疫疤痕的特效药,珍贵着呢,小心点!”薛氏有些紧张地叮嘱。
“特效药?!”姜云晖不可置信,“你是从何处弄来的?!据我所知,整个江州还没人能制出来呢!”
他说着,打开其中一罐用指腹蘸取一些涂抹在手背上,膏体滋润却不滑腻,涂上去还有清凉之感,细细闻着里面还用了不少珍贵药材,着实是好药啊!
薛氏面上闪过几分不自然,很快又掩饰过去,道:“还能是从哪儿来的,你祖父做的,命我带过来售卖。”
当年她嫁姜远伯的一个原因正是因为她娘家也是做养肤营生的,虽名气和门第都不如姜家,却也是小有名气,专业程度不低。
“祖父?”姜云晖一边擦掉手背上的膏药,一边不是疑惑,“可我在太原时并未见祖父制药过。”
祖父年岁大了,很多时候已经不再亲自动手,商铺也交给叔叔打理,怎会突然动手制特效药?
薛氏美目一横,谎话信口拈来,“你祖父不也还是为了你!看你这不思进取的模样担忧以后受人欺负,这才暗中研究,把成品和药材交给我,带来江州卖!为你攒下钱银!”
姜云晖仍觉得不是很对劲,有些犹豫。
“我还能骗你不成?!”薛氏下了一记猛药,“现下你父亲不接纳我,若是这批药能卖出好价钱,他看到了我的价值,自是会更亲近我了!榆木脑袋,怎地不明白!”
姜云晖恍然,“还是祖父高瞻远瞩!”
这下不光是帮了他,还帮了他母亲!
“这药到时你就打着姜家的名号去卖,也是为姜家积累名誉。”薛氏叮嘱,“特效药药材珍贵,可千万不能选低价!越高越好!”
一场瘟疫下来,毁容的人数不胜数,无论是多高的价格总有人会来买的,此时不敛财更待何时?
信以为真的姜云晖当天就带着药去卖了。
公子哥抛头露面总归不合适,他带了两个小厮在城中支起帐篷,挂上祛除笑面疫疤痕特效药的招牌。
起初没什么人信,毕竟最近借机骗钱的江湖骗子不在少数,直到小厮说他们是姜家的人,这才围着的人多了起来。
“既然是姜家做的药,为何不在姜家商铺中售卖,而是圈了这么个小地盘?”有人半信半疑。
小厮面不改色,“自是因为这药还未大量生产数量有限,各个商铺供应不上,这才有多少卖多少!”
“什么?!数量有限!”
前面的说辞众人已然信了大半了,再听数量有限几个字,顿时理智直线下降,掏钱就买!
姜穗穗这么靠谱的人还用得着质疑吗?那可是整个江州的大恩人,想必这膏药也是她研制出来的,必定是效果俱佳!
纵然特效药定价高昂,购买的人只多不少,不出几个时辰就卖了精光。
姜云晖如法炮制,连着卖了几天,赚了个盆满钵满!
薛氏翻着这几日的账本,脸上笑开了花,“利润竟这么多!”
她不信那父女见到这么钱还能对她冷脸!
如此想着,她带着账本就去找了姜远伯。
姜远伯正在书房内,旁边站着姜芷琦,两人不知在商讨什么,眉头紧锁的模样似乎不是很愉快。
倒是免了她挨个去找的麻烦。
见到薛氏,姜远伯不好看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这儿晃悠的?”
姜芷琦没说话,但刻意扭开头不看她。
父女二人皆是一副不待见的模样。
薛氏一口气堵在嗓子里,她不怎么高兴地抬手把账本丢在姜远伯的书案上,道:“你自己看吧。”
姜远伯脸色一黑就要发火,又强忍着性子去看那东西,翻看看了看,他拧眉,“你从哪儿来的账本?”
薛氏得意道:“这账本是我的,上面是我这几日让云晖去卖的养肤膏挣来的!”
听见这消息,姜远伯第一时间不是高兴,而是觉得不妙,“你从哪儿来的养肤膏?”
薛氏用了和姜云晖同样的那套说辞,“云晖做的,对治疗笑面疫疤痕有良好的效果呢!”
闻言,姜远伯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这几日他是处处被姜穗穗压着一头,如鲠在喉,难受不已,现如今他儿子总算是能反超她一步了。
如此想来,他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不少,感觉背脊都能挺直了,也不再对薛氏冷言冷语的,缓和了脸色,“他倒是争气。”
他又看了看账本,见到上面可观的利润,脸上满意之色又多了几分。
掺和笑面疫这么久,姜家投入了不少财力物力,虽是百年家族,但也不能这样挥霍,这笔账算是勉强能堵住缺口。
薛氏忙邀功,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样,“云晖日夜不停地制药,我看了心疼,日夜守在身侧帮忙,这几日下来,人都仿佛都老了不少。”
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神情黯然。
姜远伯罕见的说了句关心的话,“辛苦你们娘俩了。”
姜芷琦虽不大相信姜云晖能这么快制出特效药,但也没多说什么。
两人对薛氏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心中高兴的姜远伯特意叫姜云晖过来表扬了一番,还命人做了家宴大肆褒奖一番。
家宴上几乎整个姜家的人都在,听到姜远伯说姜云晖制出了特效药还挣了很多钱后,众人先是惊讶,立刻起了巴结的心思,端着酒跟他说恭维的话。
一时间大房一脉风光无限,众人都围着他们说着恭维的话。
姜穗穗坐在宴席上没动,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安静得与周围的吵闹格格不入,好似她只是个局外人。
姜芷琦以为她在神伤,出声道:“太姑奶奶好似心情不太好,是听见云晖做出了特效药妒忌吗?”
整个姜家都知道她也在做特效药,闻言纷纷止住了话头,看戏似的望着她。
比起姜穗穗,他们下意识地信任姜远伯一些,毕竟这人怎么说也是家主的长子,那位只是个外四路的私生女,还是个小娃娃,哪能靠谱?
四面八方都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姜穗穗好似浑然不觉,她不答反问,“大娘子,特效药你是从何而来的?”
被当事人这么一问,薛氏心里还是有几分心虚的,她强装镇定,“不是说了么,云晖做的!你眼盲也就罢了,莫得耳朵也出了问题?”
姜穗穗不语,只是看着她。
她的瞳孔颜色很黑,按理说是很漂亮的颜色,但她是个盲人,眼瞳没有聚焦,配着那面无表情的脸,像极了两个黑洞,仿佛能将人生生吸进去。
薛氏没由来的感觉背后发凉,神情有几分不自然,佯装不耐烦道:“从哪儿来的跟你没关系,你管好你自己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