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宫后院书房之内,张洞玄与叶落河在棋盘前对坐执棋,一旁的龟鹤香炉升起袅袅轻烟,这书房布置并不奢华,但是暗合易经八卦的意境,素雅庄重。
“师兄好像身体有暗伤啊?”
叶落河落下一黑子,关切的问道。
张洞玄点点头,应了一手白子,又撩起衣袖,轻声说道:“前日的星象变化你也看到了吧?”
叶落河微微点头,遂即落下一子:“看到了,是白狼吞白虎的局,阵眼设在极北之地,我不能动用任何术法,故而不能推衍,而且极北之地数万里,我也无能为力。”
张洞玄微微叹息:“可惜我也不能下山,此人道行很深,且身份成谜,他蒙蔽了天机,我以道藏心眼推衍,结果被反噬,受了点暗伤。”
叶落河本来想要落子,听到这话,突然停下来,深情有些严肃:“师公曾经推断过千年后漠北入主中原之事,说漠北白狼吞噬天地不可阻挡,且会横扫南北东西,统御六合,盛极一时,但是日后已然为华夏之一脉,可是如今若此局成了,真不知道会如何发展了。”
张洞玄抬头,目光凝重:“若漠北入中原,就是浩劫,耶律部于拓跋部是世仇,如果此事确实为耶律部谋划,一旦成功,后果不堪设想啊,所以必须想办法阻止,不能让此事发生。”
叶落河点头:“师父应该会有所安排,小师弟会去北方的,他或许可以制止。”
张洞玄听完脸色稍微缓和,轻轻落子:“如果是玄机出面,我也能安心一些。”
行至中盘,宋玉书走入书房,在两人一侧坐下:“师兄,都安顿好了。”
张洞玄抬头问道:“念心呢?”
宋玉书回答:“应该马上到了。”
张洞玄对叶落河说道:“你的想法我知道,就让念心跟你去,我跟他也打好了招呼,不过你得事事提点他,漠北的事情不要让他插手,除非他到了玄清境,否则没有自保之力。”
叶落河点点头:“念心就当去游学吧,多见识对他悟道有好处,况且你忘了那寓言了?我估计得应在北方了。”
张洞玄也无奈的摇摇头:“这话是家父说的,我也只能信其有,太清分两脉,南北化太极。”
一旁的宋玉树笑道:“如此到好了,省了我的口舌了,叶师弟既然知道了先师这寓言,还希望多多支持吧。”
叶落河点头答道:“宋师兄,这是好事,我必当支持,今日师兄让三个娃娃去金殿中斋戒三日,我就猜到了师兄的用心。”
张洞玄在棋盘上落下一字,抬头笑道:“三人本来就命运交织,但是偏偏心里的结打不开,如此如何同心协力,他们若不成,我的谋划也有妨碍,所以回头等他们离开太清山,叶师弟还是要把一些话告诉他们才行。”
叶落河点头回答道:“师兄放心,我会说的,另外念心跟雍王殿下年纪相仿,我看他们日后未必不会成为好友,永慧也很喜欢念心嘛。至于晋王,他对道门并无偏见,若真有那一日,他必定会支持的,如此大计可成。”
张洞玄微微颔首,笑道:“我们总要去北边的,老和尚也会想来南方走走,这次过去你得用点心思拉他下手才行。”
张念心点头应子:“会的,一定会的。”
三人对视会心一笑。
“父亲!什么事情那么开心?”
张念心在三人一起笑的时候走进了书房。
张洞玄笑道:“为父与你叶师叔许久没有对弈了,今天看来为父要赢他了,如何能不高兴。”
叶落河眼睛一扫棋盘,自己明明有一目半的优势,但是笑着不点破,把手中的棋子往棋盒中一投,开口道:“师兄棋力日趋强劲,吾不敌,认输了。”
张洞玄眼睛微微一点,意思是:“不错,够意思,在我儿子面前给我面子。”
叶落河也微微一点,意思是:“师兄,应该的。”
旁边的宋玉书见两人和小孩子一样,也看着二人微微一点:“真有你们的。”
“哈哈哈哈。”三人再度同时笑出声来。
张念心被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爹、两位师叔,你们什么事情那么高兴啊!”
张洞玄笑着拍拍自己身边的蒲团:“没事,儿子过来坐下,为父有几件事情趁着你叶师叔在,交代一下。”
“是,父亲!”张念心走过去坐下。
张洞玄语重心长的说道:“为父跟你说过,这次你下山历炼一切以你叶师叔为主,你得听他的,不要肆意妄为,不要随心所欲?明白了吗?”
张念心冲自己父亲点点头,又冲叶落河点点头:“知道了父亲,叶师叔就麻烦您了。”
叶落河颔首点头,张洞玄继续说道:“你的任务主要是保护二位殿下,不受世外之人的干扰,所以你不能离开二位殿下,需要陪伴在身边,所以你的身份是雍王殿下的伴读书童,这样你可以日日随雍王去宫中尚书阁中学习,这样你还可以多读一些经典文章。”
张念心一听脸色微微一变:“啊!爹,你让我去给人家做书童啊,我…”
张洞玄直接打断:“什么,我我我…的,这是陛下的旨意,以雍王的身份委屈你啦?”
“不是,爹,我答应去魏国也是希望游历天下,不是去给人做书童和去读书的啊!”张念心一听有些急了。
一旁的宋玉书看着有些忍不住想笑,这张念心自幼天赋异禀,学习道法更是一日千里,唯独对学问文章、诗词歌赋是一看到就头疼,如今师兄如此安排正好戳中他的死穴。
张洞玄表情严肃,训斥道:“没得商量,你若不去,我就安排问之去,你这辈子就别下太清山了,老老实实等为父死了接我位子。”
张念心一听顿时心如死灰,自己才十四啊,难道就要如此一生老死太清山,越想越害怕,终究还是妥协道:“爹,好吧,我去,我去!”
张洞玄拍拍张念心的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说儿子,你终有一天会感谢你爹的安排的,雍王的老师会是北朝大儒王泉,你跟他学习对你有好处,况且你日日在你叶师叔身边言传身教,会受益良多的,记得一句话,道法自然,闷在这山里,你成不了事情,只有融入天地,海纳百川,你才能顿悟大道。”
张念心点点头:“父亲,我知道了,我会的。”
张洞玄点点头:“你去后院陪陪你娘吧,三天后随你叶师叔一起出发。”
张念心起身答道:“是,父亲,我走了。”
张念心走到出去几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父亲,你今晚回去睡吗?母亲说了,若你今晚不会去,关你三个月的门。”
张洞玄连忙轻咳几声,掩饰尴尬:“回回回,我陪你叶师叔在下一盘棋,你走吧。”
叶落河和宋玉书又忍不住笑了。
张洞玄慌乱之间解释道:“念心要走,你们嫂子有点怪我啊,这么大孩子了,总养在身边像什么样子,慈母多败儿。”
叶落河笑着直点头:“师兄说的在理,师兄说的在理,来再下一盘。”
后院天师院,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贵妇拉着张念心的手,总有些舍不得。
贵妇看上去不过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身穿一身蓝色秀荷花锦断衬狐绒袍,头梳云髻,头饰不过三两件,但是件件都是精品,贵妇做了淡妆,看相貌与张念心颇为相似,修长柳眉、眼目大而有神,只是嘴巴大了些,看上去像个嘴上不饶人的样子。
这女子正是当代天师张洞玄的结发妻子蓝若荷,是士门八祖蓝采臣之女,虽说看上去不过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实际年龄有五十许了,自幼修行,道行匪浅,如今蓝若荷有些不舍的拉着自己的儿子。
“儿啊,娘自然不想让你离开为娘身边,只是你爷爷曾经寓言过一些事情,为娘也不好阻止。”
张念心不解的问道:“娘,到底爷爷说过什么啊?”
蓝若荷也不敢透露太多,只好说道:“你出生就天有异像,都说你秉承北方紫薇帝君而生,但是你还需要去北方历炼,方能得成大道,而且必须在十六岁之前下山归北,所以你父亲才安排你随你叶师叔去北方。”
张念心安慰道:“娘,你放心,我会小心的,既然是父亲的安排,祖父的寓言,我一定可以平平安安返回太清山的。”
蓝若荷点点头,然后又有些阴狠的说道:“你老娘是那不讲道理的女人吗?昨晚你爹居然不敢回来,真是气死我了。”
张念心连忙笑着安慰说:“娘的,我爹今晚一准回来给你赔礼道歉,今儿不是叶师叔俩了嘛,他们许久不见,不得多聊几句啊。”
蓝若荷想想也是如此,又问道:“你爹安排那几个娃娃住进了金殿了?”
张念心点头:“是啊,儿子也纳闷呢,那金殿中设有玄元天机阵,若在非修行之人进入阵法之中,恐怕会陷入天机幻境之中,未必出得来啊。“
蓝若荷也颇为担心,开口道:“你安排多一些人手照看,若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及早告诉为娘,为娘有办法。“
张念心点点头:“娘,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