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距离萧思钰他们离开荆州已经五日,他们离开了周王的封地,此时已经到了豫州,他们在庸州追上了永琳的车队,之后马不停蹄的奔走了几日,一路上经过的城镇都不做停留,如今这汝州离东都不过七八日路程,大家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安稳了些,车队在城外扎营,打算修整一日再走。
“来来来,皇姐、叶师父、晋王、何将军一起吃,一起吃,马上可就过年了啊!我们也热闹热闹!”
萧思钰在帐篷中弄了一个火盆,拉着大家一起吃火锅,想着这几日都在赶路,恐怕来不及在过年之前到达东都了,就当提前过个年了。
全车队的人都开始准备年夜饭了,数千人一起过年,到也热闹的很。
“吃火锅最好,喜欢吃什么就往里面一放!简单,爽快!”
萧思钰夹起一块羊肉就往嘴里一塞,马上烫的叫出来:“哎哟,哎呦,太烫了!”
众人看着发笑,永琳小心的挑出一块肉,放在了拓跋宏的碟中:“殿下,可以了,请用。”
“公主你也吃。”
拓跋宏微微点点头,萧琳儿笑的面露春光。
叶落河看在眼里,也不说话,低头吃东西,萧思钰看着二人,抿嘴道:“嗯,堂姐、三哥,你们两人?什么个情况?”
“小屁孩,管的宽,吃的你。”
萧琳儿夹起一块肉塞在萧思钰嘴里,差点没给他噎着。
“不对,不对,堂姐你莫不是看上三哥了吧?”
“这可如何是好啊!还没到东都,太子的侧妃就丢了!”
萧思钰故意捣乱。
“小钰你胡说什么,陛下只说让我陪嫁过来,又没有点名嫁给太子。”
萧琳儿委屈的说着,有那目光看向拓跋宏求救。
“七弟,别为难你皇姐了,我也是魏国的皇子,有意向父皇求娶你皇姐做我的晋王妃,你皇姐也是同意的。”
拓跋宏急忙为萧琳儿解围。
见晋王如此表态,萧琳儿满心欢喜。
叶落河听拓跋宏如此说,心中大定,开口道:“恭喜殿下,稍后殿下可来吾帐中,吾有些话可让殿下的心愿早日达成。”
叶落河这话让拓跋宏心声警觉:“叶先生,此事还有变故?”
叶落河笑道:“放心,定能圆满。”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大家依然开心吃喝,气氛融洽,只是拓跋宏心中暗暗有些担忧。
.......
此时有侍卫入帐内禀报:“晋王殿下,营外有位行脚僧人,说是殿下故人,欲求见殿下,不知是否放他入营。”
行脚的僧人,拓跋宏想了想,突然坐起来:“哎呀,是老师来了!”
急忙起身往外走去。
众人有些吃惊,和尚,还是晋王的师父,何人呢?
只有叶落河猜到了,于是也叫上众人:“确实是贵客到了,一起出去迎迎吧。”
说罢拉着大家一起出了帐篷。
见一身穿百衲衣怒目慈悲的中年和尚走来,拓跋宏一见,急忙上前,跪下,和尚用手抚其顶,念了一段经书,再让他起来。
萧思钰问叶落河:“叶师父,这和尚是谁啊?”
叶落河答:“魏国国师,天龙寺主持,大法师智信,因为自幼给皇子讲经说法,北朝诸皇子皆称老师。”
萧思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过也不像个高人的样子啊,还没有小天师卖相好看。”
叶落河瞪了他一眼:“又说疯话!”
萧思钰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老师,您如何到了这里?”
拓跋宏手牵着智信欲往里走.
智信笑答:“三殿下,你知道我每年皆会行脚超度,走到此地,心念你应该在此,这便过来一见。”
拓跋宏拉着智信到众人面前一一介绍:“老师,我为您介绍。这位是我的义弟大梁七皇子雍王殿下,这位是大梁陛下的侄女永琳公主,这位是梁国太子少傅叶落河先生,这位是护卫统领何元郎将军。”
众人皆上前行礼,智信双手合十诵念佛号行礼,然后笑道:“马上要过年了,你们聚在一起也是有缘分了,可否也请我老和尚一起用用膳呢?我可闻到羊肉的味道了!”
“老师,您请。”
拓跋宏急忙把智信往帐篷里迎。
萧思钰嘴里嘀咕一句:“和尚不是应该吃素的吗?莫不是假和尚?”
叶落河一瞪眼睛,萧思钰急忙闭嘴,智信笑了笑,并不见怪,径自走进帐篷中,众人坐下。
智信看吃的是火盆,笑了,问大家:“大家可知这吃火盆有何典故呢?”
萧思钰把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智信点了点他的额头说:“说完故事,就回答了你刚才的问题。”
“地狱十九层,第九层为油锅地狱,乃生前贪口舌之欲,而妄杀天下万物生灵者,死后入油锅烹煮,乃至骨肉分离、永世不得超度,不过也并非没有超脱的办法,如果再入轮回为生灵,被烹煮入火盆,被人吃了,赎了罪孽,自然可以再入轮回,转世为人了,所以老衲吃了这羊肉,就是解救众生啊,有大功德的哦!”
“哦,大师说的好有道理,看来我们也在做慈悲呢?不过这事莫不是大师在诓我?”
萧思钰说完,众人皆大笑。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怎么能骗殿下呢,三殿下,您说呢。”
智信转头对拓跋宏说道。
拓跋宏醒目,急忙说:“老师说的不错,这事情我小时候老师也跟我说过的。”
萧思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道:“那我信了,三哥人品我信了,大师请用,说罢夹了一块肉放在智信的碗里。”
智信点头,大方吃肉:“不错,肥美酥烂,美味,美味!”
这帐篷之内,一时间欢声笑语,这个年夜饭真的吃的意义非凡,待吃饱,智信起身,用手按时大家不必起来。
智信走到永琳面前,用手抚他的头顶说:“永琳公主,你聪慧,机敏、敢爱敢恨,这样很好,但是凡事有机缘,拥有全部未必真正拥有一件东西,放弃也许还能长长久久。”
萧琳儿不解,但是点头谢过。
智信又走到萧思钰身边,手抚其顶曰:“心思纯净,很好,为君者善信也,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为君者无惶惶之日,善信、信人、记得此话!”
萧思钰点头。
智信又走到何元郎身边,手抚其顶曰:“武者非执念者不可成,而大成者非豁达者不可至,你应当大成,不当困于执念。”
何元郎点头。
智信又转身对拓跋宏说:“三殿下可送我出营,你们不必跟来了,自然后会有期!”
拓跋宏起身送智信出去。
萧思钰摸摸自己的头,众人都在回味刚才智信所说的话,都有所悟,萧思钰看看不动身色的叶落河,好奇的问:“叶师父,他为何不摸你的头。”
叶落河讪笑道:“我的头岂是他随便摸的,他有那资格吗。”
那表情好不得意,惹得萧思钰有些咋舌,感觉自己师父在吹牛。
叶落河又悄悄叹了一口气,心念:“念心,念心,有如此之人在北朝,道传北地,怕不容易啊!”
营外,智信欲离去,与拓跋宏交代几声:“三殿下,你尚小的时候曾经问我,能否随我出家,不愿看那些皇家恩怨,恐自己牵涉其中,我说时候未到,且这也是你的命数,但是我告诉你,我们有一段师徒的缘分,所以老衲在天龙寺等你,这段缘分该来了。”
说罢智信法师转身而去,而拓跋宏在营门看了很久:“父皇你念了一辈子的佛,真的能超度自己的灵魂吗?那夜里你的哀嚎,是否能救赎自己呢?我皇伯、三皇叔能否听到你的诵经超度呢?而我难道也会注定如此吗?”
一时间他的身影在这风雪之夜,显得如此悲凉。
...
入夜,众人皆回了营帐,拓跋宏独自来到叶落河帐中,叶落河正在烹茶,见拓跋宏来让你坐在自己对面,又奉上一杯茶,静候他开口。
拓跋宏也没有犹豫,坐下喝了一口茶就问:“叶先生,回京吾向父皇求趣永琳公主之事可是先生提醒吾的,吾为了自保只能如此了,只是心中...”
叶落河自然知道他是放不下某人,也不点破。
“殿下,此事总有转机,去了东都,我定会为殿下谋划,只是眼前要紧的事情,反而不是这件事。”
叶落河继续往下说:“陛下或许有其他的心思,况且魏国尚未婚配的亲王好像不止殿下一人吧?”
拓跋宏微微皱眉,开口说道:“吾的六弟福王?”
拓跋宏说罢叹息道:“我们兄弟七人,要说父皇最信任最倚重最亲近的皇子,非六弟莫属,看来父皇连这点起码的保障都不想给吾吗?”
叶落河解释道:“估计此时福王已经早我们进京了,陛下给的理由是让福王进京伴驾守岁,但是实际上恐怕是希望永琳公主赐婚福王。”
拓跋宏无奈摇摇头:“如若父皇真的如此想,吾没有机会了。”
叶落河笑道:“殿下也不必担忧,今日我就为你点破此局,殿下回京不必向陛下提及赐婚之事,只需正常复命,陛下赏赐一并推了,只提两个要求。”
拓跋宏抱拳道:“请先生赐教。”
叶落河说出了他的想法。
“陛下赐婚福王,福王就一定会接受吗?据我了解到的信息,殿下的这位六弟是个大智若愚的人,也是个非常懂得明哲保身的人,他要求封地登州,一方面离京城远,可以隔离是非,另外又守着一个聚宝盆,他这些年没少帮你父皇赚钱,也绝没有少了给你们诸位皇子每年每季的输送,他这么做为什么呀?”
听着叶落河的话,拓跋宏若有所思,叶落河继续往下说。
“福王是绝对不想介入储位之争的,他做个财神爷,日后无论谁继承大位,总归还是要他帮着赚钱的,自然可以保自己的一世平安富贵,所以陛下让他娶了永琳,就是将他架在火上烤,他那么聪明,怎么会答应。”
听叶落河如此说,拓跋宏顿觉明了,于是求问:“先生是说六弟一定会抗旨不受,那吾该如何做?”
叶落河说道:“殿下此去回京,陛下如有恩赐,殿下必须回了,因为陛下的封赏是让殿下不得不入局,如此他总能找机会处置了你,殿下不能给陛下这个机会,但是没有理由的推辞不受,就说不过去,陛下会认为你有其他的心思,也是死局。”
“请先生教我。”
....
帐内灯火摇曳,拓跋宏的内心也如这灯火,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