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熬了一夜,说不出的疲惫,连早饭都不想吃。
常三娘却还劝我:“就算为了肚子里的宝宝,也吃点。”
我呵笑了一声,端着碗,硬扒拉了几口。
心头总闪过很多事,也睡不着。
荆湘琴一直守在窑边,等泥像冷却。
胡雪也精神不震,连手机都不玩了,只是不停的看我。
最终还是没忍住,坐过来朝我道:“我知道你昨天是好心。”
我有点疲惫,揉着太阳穴,轻嗯了一声。
胡雪却幽幽地道:“可我真的爱他。”
“他比我大八岁,是我大学时辅修法学课的老师,当时班上很多女生喜欢他。那会罗疏月还活着,我跟她本来就有点像!”
胡雪掏出手机,将一张照片递到我面前。
照片上的胡雪,青春洋溢,笑得开怀,和现在有些像,却也有些不像。
主要是那种青春的活力没了。
胡雪自己对着手机看了看:“后来罗老师因意外去世了,他很伤心。我听过他们的故事,青梅竹马,到携手同行,爱情事业双丰收。”
“后来我买了和罗老师一样的衣服,化了一样的妆,刻意接近他。”
“他当时就抱着我痛哭,我们当晚就在一起了。”
“可他清醒过后,又很懊悔,承认所有过错,给我补偿,还从学校辞职了。”
“我不死心,每天照着罗老师的衣着打扮,去事务所楼下蹲他。蹲到整个写字楼的人,都知道,一个和荆律亡妻很像的女孩子,守在他楼下。”
“那段时间,我们学校,他的律所,包括他的客户朋友,都在传我这个莞莞类卿的故事。”
“学校还叫我过去谈话,说我再这样,就给我处分,是他给我解的围,说我是他的女友,当时我很开心。”
胡雪说到这里,还是会笑。
跟着却又露出惶恐:“我不敢松懈,穿衣打扮,还是其他喜好,都学着罗老师。生怕自己不像了,他就不喜欢我了。”
“他也会辅导我功课,带我出去应酬,给我安排工作。可我受不了外人拿我和罗老师对比,我就……”
她脸色变得悲伤,沉声道:“我就不再出去,想着做回自己。可就算我没有学,还是会和罗老师越来越像。”
“我越来越不安,直到他身边出现一个,比我更像罗老师的女孩子,我开始恐慌,我不想失去得到的这些!”
“所以我……开始整容。”胡雪摸了摸自己的脸。
苦笑道:“有一次,就有两次,到现在我和她几乎一模一样,连性格都开始像她。”
“可除了他,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同学朋友都嘲笑我,出去工作,那些人都会对我指指点点。”
“连我出去逛街,好像外面的人都知道我不过是罗老师的替身。我守在家里,一天天的等他回来,我不想再失去他,我……”
“越想避开,却又和她越像。连我发脾气时,荆湘琴都说我像她!”
胡雪轻呼着气:“我知道这中间有古怪,可我不知道怎么办。他对我真的很好,我要的,他都会给我,包括感情!”
“我又没有勇气,完全脱离他!”
我看着她,再看看这黄泥庙。
轻叹了口气,想让她放弃荆楚豪逃吧,可看着她那张脸……
除非再整,要不然她没得逃。
以荆楚豪的精明,估计胡雪身上,根本没有能整容的钱。
更甚至她家人,可能都被荆楚豪渗透了。
他花了三年时间,把她养成这样。
更重要的是,她清醒的知道,却也无法逃离。
而我,养了墨苍冥十八年,又何尝不是被他养。
我沉吸了口气,看着胡雪,不知道是鼓励她,还是鼓励自己:“你可以重新开始的。”
跟着起身回房给墨苍冥上香敬血,他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一直到窑里的泥像冷却,荆湘琴将那泥像抱出来。
荆楚豪给我送来了户口本,这黄泥庙的产权证,甚至还有寺庙的经营许可证等等。
而墨苍冥,也依旧没有回来!
荆楚豪带着她们离开时,还朝我道:“你尽快去补办身份证,到时我给你办好社保,你再签署合同,把你这黄泥庙的事务全部交给我处理,以后任何的事情,你都不用担心了。”
他说这话时,胡雪带着几分戒备的看着我。
确定我和那位罗老师不太像后,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可荆楚豪这话,说得和墨苍冥有些像。
他说有他在,不用怕,可我却找不到他。
荆楚豪自信,可以帮我处理任何事情,可他根本不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
常三娘见我拿到这些,也挺高兴的:“地祟暂时不能出来,娘娘也睡不着,要不让五娘来接我们,去办个身份证,然后再去帮小六布置新房。”
她这是看出我不开心了,想带我放松一下。
想想也是,呆在这庙里,确实难受。
我换了身衣服出来时,常五娘已经开着车在外面等着了。
朝我招手道:“江娘娘快上车,小六的婚房买好了,大别墅呢!大家凑份子钱给他们买的,搞得我都想结婚了!”
她性子虽急,可情绪却很足。
连我听着都不由的笑了。
只是在上车时,不远处的树边,好像有个穿褐色僧袍的光头和尚,朝我双手合十。
等我细看时,常五娘已经兴奋的将车子开起来,还高兴的说着灰小六婚礼该怎么办。
那树边,已经没了人影。
自然是先送我去办身份证,下车时,好像又看到那个和尚了。
他年纪不大,圆头正脸。
这次双手合十朝我行礼时,能清楚的看到他头上十二个戒疤。
常五娘开车很快,我在车上看过,并没有车跟着,也就是说,他一路走着跟来的。
我想再细看,他却又不见了。
“江柳,看什么?”常三娘顺着我目光看过去。
十二个戒疤啊……
我摇了摇头,压下心头不安,进去填表拍照。
等再出来时,常五娘去开车,常三娘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不动了。
也就在这时,路边树叶晃动也停了,进进去去的人也停了。
那个十二戒疤的和尚,从一棵树中走了出来。
手里持着一个木钵盂,朝我行礼道:“贫道寂照寺了无,见过江柳施主。”
我沉眼看着他:“大师何来?”
“施主既已入了凡尘,贫僧即为了却施主痛苦而来。”了无将那木钵盂往我面前递了递。
沉声道:“贫僧见过孤阳师兄所留的脚印,想来施主腹中胎儿异象,孤阳师兄已经言明。”
“施主留言于鬼将,想与鬼君相商,贫僧也有所耳闻。”
“知施主心有定论,只是担忧鬼君不允。故奉上涅盘丹一颗,可助施主腹中胎儿涅盘重生,再入轮回!”
“贫僧会于寂照寺为它供上一盏长明灯,领天下空门弟子,皆为它诵经七日,渡它往生极乐。”
“施主只需服了这枚涅盘丹,至于鬼君,贫僧自会率空门弟子,镇守黄泥庙外,了却施主所有烦恼。”
我看向那钵盂里面,一颗通体晶莹如雪的丹药,在里面冒着凛冽寒气。
涅盘,却是寒的。
我看向了无头顶的十二枚戒疤,看着旁边好像定住了的行人。
伸手拎住飘在空中一半的树叶,沉声道:“多谢大师好意,只是这事关重大,容我先回去和鬼君商量一下!毕竟这个孩子……”
“施主既已有了定论,何必再与鬼君相商,贫僧自会应对鬼君!”了无却猛的往前一步。
沉喝一声:“还请施主,送这孽胎涅盘往生!”
我瞬间感觉周围好像有什么压了过来。
那枚涅盘丹,突然化成一条通体雪白、头顶肉冠的怪蛇。
从钵盂中腾空而出,对着我小腹直扑而来。
同时了无将手中钵盂往我头顶一丢,沉喝一声:“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寂照空明!”
这钵盂一出,我脚下瞬间化成虚无,根本无处着引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