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演技进步很大,实在让我刮目相看。”
化妆间里,蝴蝶夫人正在为铃音整理头饰。
雕花复古的化妆镜年头久了,镜面不太平整,倒映出的身影有些扭曲。
铃音的视线越过蝴蝶夫人的肩头,落在身后墙壁上悬挂的羊头骨挂饰上。
蝴蝶夫人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笑着说道:“布置房间的人真是恶趣味,我第一见到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铃音收回视线,问道:“夫人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蝴蝶夫人轻轻摇头:“过去太久不记得了。不过第一次嘛,我倒是记得很清楚。”
“哦?说说呗?”
铃音表示很感兴趣。
“我那时刚满十三岁,第一次登上这么大的舞台就被安排挑大梁,别提多紧张了。”
蝴蝶夫人的手指轻轻勾着铃音的发梢,也勾起了自己的回忆。
“我那时就坐在你坐着的这把椅子上,要踮起脚才能够到地面。我看到它出现在镜子里,整个人都吓坏了,浑身都在颤抖,怎样都停不下来。”
“不光是害怕吧,光是想到接下来的大场面,连我都会紧张。”
“是啊,总之,我当时就只有一个念头,要是有人能把我救走,不管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蝴蝶夫人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可惜没有从天而降的骑士。”
“我记得您的那次表演大获成功,您是怎么克服紧张的呢?”
“是因为我的家庭教师。”
蝴蝶夫人说道:“他当时就在我旁边,他是个非常有学识的人。他跟我说,那个头颅看着可怕,活着的时候却非常可爱。他说它叫藏羚羊,在地球上也是非常珍稀的野生动物。”
“野生动物?”
“咱们这里自然没有这种说法。所谓野生动物啊,不是圈养在笼子里,而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天地之间。”
“真好。”
“是啊,自由的感觉真好。”
“我是说你的家庭教师,他真的很懂小女孩的心思。”
“啊……是啊。他一句话就把我的好奇心勾起来了,然后顺着藏羚羊,他又给我讲了什么叫青藏高原,那里生活着怎样的民族,有着怎样的古老习俗……”
蝴蝶夫人滔滔不绝的讲述起来。
“……他跟我说,‘今天是你的十三岁生日,十三对于藏民来说,是个很特别的数字呢。它寓意吉祥,有着神秘的力量。’”
铃音听得入迷,忍不住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真的好懂。”
蝴蝶夫人咯咯笑了起来。
“是啊,他不光懂得好多,还好懂女孩的心。”
“没准他只是编出来哄你开心呢。”
“他没有骗我。”蝴蝶夫人摇头道,“事后我专门查了文献,书上和他说的一样。”
“真的假的?”
“文献记载,十三这个数字在藏族文化中寓意很广,有十三战神、十三天界、十三神山的传说……他们历史上最伟大的领袖和史诗中的王都是十三岁继位,他们还有一本书,名叫《十三法典》……”
“这么神奇的吗?”
“就是这么神奇。不过那篇文章还说,作为一个象征符号,十三在藏民文化中不止蕴含了吉祥的寓意,从深层次来讲,它还是一个社会处于祸乱或危机时突显出的权力的象征,也是转喻整个上层社会的希望的符号……”
……
“贵安,女士们。”
总督阿祖布克步入化妆间,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仪。
蝴蝶夫人与铃音同时起身,前者微微屈膝,后者低头行礼,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排练过千百遍。
“希望没有打扰二位的雅兴。”
总督执起蝴蝶夫人的手,轻轻一吻,目光却落在她耳畔那枚镶嵌着星尘宝石的耳坠上。
“夫人果然如传闻那般耀眼,就像破晓时分的第一缕晨光,连最深沉的夜色都不得不为您让路。”
蝴蝶夫人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总督大人过誉了,能得到您的赞美,妾身不胜荣幸。”
“铃音小姐,真是抱歉,我已经将最华美的辞藻献给了蝴蝶夫人,对你,我只能说,你和夫人不像母女,简直就像亲姐妹一样。”
总督大人嘴上说着已经词穷,实则给予了铃音极高赞美。
铃音连忙称谢。
一番客套后,蝴蝶夫人柔声道:“不知总督大人亲自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总督微微侧身,目光扫过镜中蝴蝶夫人与铃音的倒影,语气略带歉意:“说来惭愧,今夜宾客云集,无不是为了一睹两位的风采。可下面人办事不力,竟将二位的表演安排在最后,倒显得我这个主人怠慢了贵客。”
蝴蝶夫人优雅欠身,声音如丝绸般滑过空气:
“总督大人言重了。您的致辞才是今夜的重头戏,妾身与铃音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总督唇角微扬,顺势说道:“既然如此,不知夫人是否愿意与我一同登台?您的风采,足以让这场盛会更添光彩。”
蝴蝶夫人眸光一闪,笑意更深:“承蒙总督大人抬爱,妾身荣幸之至。”
她侧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语气温婉:“铃音的发型还需稍作打理,恐怕要劳烦总督大人稍候片刻。”
总督摆了摆手,语气轻松:“无妨,时间尚早。若二位不介意,我倒想借此机会与夫人和铃音小姐闲聊几句,也好让我这俗人沾些艺术气息。”
“总督大人说笑了。您见多识广,倒是妾身与铃音,只有些妇人拙见,还望您莫要见怪。”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在聊十三这个数字。”
蝴蝶夫人轻声回应,颦眉打量着铃音的发型,做是做好了,但她似乎不太满意。
总督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挂在墙上的羚羊头骨。
“十三这个数字,我很不喜欢。”
他踱步到落地窗前,仰望着穹顶的雕塑,声音低沉。
“夫人可知道诸神黄昏的故事?那场宴会上原本只有十二位天神,却因一位不速之客的闯入,导致了光明之神的陨落。”
蝴蝶夫人将铃音头上的发簪摘下,重新恢复大波浪的造型,从首饰盒中取出几件首饰,比划一番,而后为她戴上一枚羽翼造型的镶钻发饰。
她身体稍稍后仰,看了看,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妾身对神话了解不多,不知那位不速之客是?”
蝴蝶夫人说着,缓步走到总督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洛基,谎言与诡计之神。”
总督侧首看向蝴蝶夫人,目光深邃。
“不过,夫人更应该关注的,或许是那位受害者。”
“您是说……光明之神?”
蝴蝶夫人微微偏头,语气中带着好奇。
“正是。”
总督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
“巴德尔,神王奥丁与天后弗丽嘉最宠爱的儿子。他的母亲让世间万物发誓不伤害他,却唯独忽略了槲寄生……最终,洛基利用槲寄生制造的飞镖,刺穿了这位光明之神的心脏。”
蝴蝶夫人沉默片刻,轻声说道。
“真是个令人唏嘘的故事。不过,妾身倒是觉得,那位母亲或许并非疏忽,而是有意为之。”
总督眉梢微挑:“哦?夫人为何这样认为?”
蝴蝶夫人微微一笑,目光投向窗外。
“若是万无一失,光明之神便永远不会知道黑暗的滋味。而不知黑暗的人,又如何真正理解光明的价值呢?”
总督凝视着她,片刻后轻笑出声:
“夫人的见解,倒是让我对那位天后有了新的认识。”
他转过身,语气轻松。
“好了,故事讲完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就在这时,一名侍者端着托盘走进化妆间,躬身道:
“总督大人,将军让我提醒您,说‘您毕竟不是歌剧演员’,怕宾客听不清您的致辞,特意让我送来这支话筒。”
深红色的天鹅绒衬着的,是一支金色的话筒。
总督拿起话筒,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雕花纹路,笑容和煦:“替我感谢将军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