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怔在原地。
不知那纸上到底写了什么，竟让袁欣如此动作。
“袁欣，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啊？”
“快急死我了，我还要去上工呢。”
“是啊，袁大哥快告诉我们吧！”
袁欣起身，眼中满是激动之色。
“大家别急，这是件大好事！听我慢慢道来。
从今天起，所有人都有机会识字了！
成年人，上工后晚上有识字课。
自愿报名参与，不需要花费任何费用。
也可以选择不参与，但是……”
袁欣卖了个关子，直到有人露出不耐神色，才悠悠说道。
“但是以后的评优评选，或是想要成为正式居民，均会优先考虑识字的人。”
啊？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随后便是沸沸扬扬议论纷纷。
“我大字不识一个，不也能轻轻松松搬石头吗？有那时间，我还不如好好休息休息！”
“是啊，识字有什么用，难不成让我们在这去考秀才？”
“识字读书你才能明白道理，换句话说，捡本功法你都看不明白。都像你这般，这辈子也就只能搬搬石头了！”
赞同者有，不赞同者更多。
眼看着场面愈演愈烈。
卫兵这时站了出来，冷哼了一声。
众人当即偃旗息鼓，不敢再大声议论。
袁欣这才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殿下打算开设学堂，所有适龄孩童从今日起，必须按时进入学堂学习。
凡是入学者，每日可享受免费一餐。
表现优异者，有机会获得习武资格，可加入少年军！”
此言一出，家中有孩童之人均是一脸狂喜。
饥荒之年，人口多反倒成了累赘。
尤其是丧失了劳动能力的老者及年幼的孩童。
所以也就诞生了“子学父样”中那样的典故，将老人装在箩筐中抬到山上丢弃。
同样，也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惨剧。
如今营地中也有着不少拖儿带女之人。
平日里大人上工，小孩便在营地中捡捡石头，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根本赚不到什么工分，反而要多需要一份食物。
不过虽说现在苦点累点儿，但只要等到孩子长大，到时也能帮助家里分担些。
至于未来会怎样，他们还看不到那么远。
而如今，他们的孩子却有了个机会去识字读书，更有机会能够习武，加入少年军！
这是何等福分！
少年军，都是些半大少年。
无需参与任何建设工作，却享受着最好的待遇。
光是顿顿有肉食，便已经让人无比艳羡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群少年到底有多被器重。
即便没法进入少年军，但识字读书后，也能有极大概率能够在将来有机会学一门手艺。
听闻营地北侧的铁匠铺正在招收学徒，唯一的要求便是必须识字。
人呐，一旦有了希望，就会迸发出更多力量。
……
大庆府至靖安府的官道上，一行人马正在缓缓前行。
“爹，如今这情形，你们又何必前往靖安府呢？”
前礼部侍郎陆言没好气看了一眼陆云，说道：“当今圣上震怒，我们陆家也仅剩下这一处马场安身。
我可不是你们爷孙二人想走就走，我还得考虑陆家这一大摊子呢。”
陆海川冷哼了一声：“迂腐！
这赵乾不是什么好鸟，居然要向蛮族求和，真是给他祖宗丢脸……”
陆言赶紧四处张望一番，随后才苦笑道：“爹，慎言啊……”
陆海川并不在乎，而是怒喝道：“天高路远的，你怕个球？
要我说，不如一家子都去投了殿下算了！”
对这老爷子，陆言只得赔笑道：“得得得，我知道您老十分认可六殿下。
但是爹，平心而论。
如今的大乾，兵强马壮，更有着百万雄师。
六殿下，他根本不可能翻起半点浪花……
我还不如先在这靖安府修身养性，等到哪日圣上回心转意……”
陆海川侧头瞪了他一眼，陆言便立刻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别的我不管，你爱去哪去哪！但是必须和我们前去和六殿下见一面！”
陆言只得点点头。
他自然也是知晓，赵乾能够回心转意召他回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且如今知晓赵离也在靖安府，以后难免打些交道。
还是要前去打个招呼的。
但还是要注意保持些距离。
赵离可是赵乾的眼中钉，心头刺。
他自然有些惴惴不安，尤其是他并不认为赵离能成事。
如今大乾虽然称不上国泰民安，但底子深厚，仍然是个恐怖的庞然大物。
赵离拿什么和大乾斗？
可他这老爹陆海川和儿子陆云铁了心要去找赵离，陆言怎么劝都没用。
陆言也只得任由他二人去了。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洪流忽然出现在前方。
数百个身披重甲的骑兵向着陆家众人疾驰而来，随后将整个车队围在中间。
一个白甲黑面的将士手持精铁长枪，指着众人喝道。
“吾乃白鹭城游击将军孙雄！
尔等行踪可疑！
你们究竟是何人？”
陆言看了看四周，再三确定了他们就在官道之上。
行踪可疑？
怎么看出来的？
……
天色渐晚。
王大海从营地角落的一个方方正正木板房中钻出，边走边提上了裤子。
“大晚上真得小心点。
这要是跌进茅坑，可是没有换洗的衣服了。
殿下还真是奇怪，出恭还必须到这什么“公厕”来，若是随地解决的话还要扣工分。
工分多宝贵啊，我再攒两天都能换身新衣服了。”
哼着小曲的王大海摸黑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营帐内除了张小床外，别无他物。
不过王大海依旧心情大好。
这可是他勤勤恳恳工作换来的私人帐篷，只要把门帘一拉，就有了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
睡觉睡得安稳，也不用再去闻别人臭气熏天的脚丫子味，别提有多舒坦了。
王大海在帐篷内有些无所事事，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若是往常，入夜后他便会早早入睡，养精蓄锐为明天的劳作做好准备。
但今日白天，他听说殿下搞出来个什么“夜间扫盲班”。
不识字的家伙，都被殿下戏称为“文盲”。
所有人都可以去学习识字，而且不收取任何费用，仅凭自愿报名。
而现在，报名马上就要截止了。
王大海看了看夜色，有些犹豫。
他这一辈子只会写三个字，就是他的名字。
可是他已经三十好几了，还有识字的必要吗？
恍惚间他好似看到了二十几年前的场景。
在刘员外大宅外，他的父母声泪俱下，跪在地上不断磕着头。
因为一纸契约，二老莫名其妙失去了家中的老黄牛。
刘员外只是用了个文字游戏，便合情合法夺走了一家最大劳动力。
自此之后，二老先后因劳累而死。
说来也是可笑，“王大海”这三个字，是他后来用三个铜板才学会如何书写。
想到这，王大海心头一颤，猛地起身。
随后便向着远处那顶灯火通明的大帐，目光坚定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