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裹着槐花香漫进易世坊,刘厢握着刻刀的手忽然顿住。檀木案几上,李曦筠带来的翡翠玉镯正在渗血,血珠顺着阴阳鱼纹路填满刻痕,竟在桌面拼出";救命";二字。
其实这个傻丫头也是很偶然的机会误入易世坊的,就像当初刘厢自己一样——在小诺奇迹般的康复之后,刘厢和刘旖诺就消失了很久。同事之间有很多关于他们父女俩的猜测,甚至有些喜欢开玩笑的还找她来八卦刘厢父女的去处。至于易世坊,就是在一次几名爱聊八卦的女同事聚餐之后,吃的有些多的李曦筠在步行街散步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当初她也只是对“易世坊”这个名字有单纯的好奇,不过自从遇上这件事之后,她也算是病急乱投医,才决定来试试运气。
";这是第三个。";李曦筠解开真丝方巾,三枚同款玉镯在锦盒里泛着尸蜡光泽,";我们销售部连续三个月有人失踪,都是在佩戴这种镯子后...";她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锁骨处赫然有圈青紫掐痕,形状恰似镯口。
段怡安的银剪刀突然自鸣,刀尖指向玉镯内壁。李黎用翡翠勺舀起雄黄酒泼洒,酒液触及镯面瞬间沸腾,蒸腾的雾气里浮现出旗袍店场景——三个穿着赭色旗袍的人偶正往模特体内塞棉絮,棉絮里裹着带指甲的皮肤碎屑。
";不是普通阴物。";段怡安将剪刀按在玉镯缺口,刃口迸出火星,";镯子内圈镀着尸油,刻痕里嵌的是往生井的阴土。";她突然扯过李曦筠手腕,指尖抚过那些掐痕,";你在撒谎,这伤痕是从内向外生长的。";
铜铃骤响,梁以涵挑开湘妃竹帘。她的手轻轻扫过玉镯,血字立即扭曲成符咒。";李小姐典当的是嗅觉?";她轻玉镯表面,玉镯表面竟有少许碎玉脱落,落地变成三只黑蝉,";可惜易世坊不收腌臜物。";
李曦筠突然抓破自己脖颈,皮肉翻卷处没有血迹,只有黑絮状物涌出:";他们往我身体里塞东西!每次睡着都能闻到槐花香,醒来就离一口神秘的井更近些......";她疯狂撕扯旗袍盘扣,后腰处浮现出阴刻的往生井全貌。
刘厢的玉扳指突然发烫。梁以涵送来的新制旗袍平铺在案,墨绿色缎面上,金线绣的孔雀尾羽竟与井底纹路完美重合。当他触摸刺绣时,丝线突然勒进指腹,拽出段记忆残片——十年前罗焕叛逃那夜,往生井里漂着的正是这种旗袍下摆。
";曦筠,你就先暂时住西厢房吧。";刘厢敲了敲井沿,青苔瞬间玉化,";子时前准备好典当物。";她转身时,段怡安瞥见其领口若隐若现的守门人刺青——那本该出现在彻底堕入阴界之人身上。
戌时的更鼓惊飞檐角铜铃,李黎握着翡翠勺的手突然痉挛。灶台上煨着的菌菇汤泛起血沫,汤底沉着的断指正在生长新肉。";有人在用往生井水煮尸膳。";她碾碎守宫砂撒入汤锅,沸腾的汤面上浮现出地下拍卖会的场景。
段怡安循着记忆找到城南裁缝铺。积灰的玻璃柜里,三具穿着赭色旗袍的模特瞳孔正在转动,缝纫机踏板自行起伏,针尖刺穿的是带胎记的人皮。当她用银剪挑开模特后领时,颈椎处钉着的桃木钉突然爆开,黑水喷溅处显露出李曦筠的工牌编号。
";这是活人傀儡。";随后赶到的刘厢用玉扳指卡住缝纫机,齿轮间绞着半片带守门人刺青的皮肤,";罗焕当年就是用这种...小心!";他推开段怡安的瞬间,模特腹腔炸开,飞出的棉絮里裹着二十七个翡翠玉镯。
易世坊西厢房传来瓷器碎裂声。李曦筠蜷缩在拔步床角落,身上工装裙不知何时变成了赭色旗袍。她机械地重复着穿针动作,丝线穿过的是自己指骨:";时辰到了...要缝够九十九针才能...";话音未落,守门人刺青突然从她后颈蔓延至脸颊。
刘厢的折扇破空而至,点在李曦筠眉心:";李小姐的嗅觉,易世坊收下了。";灰烬封住她七窍的刹那,往生井里传出锁链拖拽声。段怡安突然嗅到浓烈槐花香——那是她今晨典当嗅觉时残留的最后一缕气息。
刘厢扯开旗袍内衬,金线地图已延伸出新的路径。梁以涵的尺八声从井底传来,吹的竟是罗焕叛变那夜的古调。当最后一声尺八消逝时,李黎的翡翠勺突然炸裂,勺柄指向城隍庙旧址——那里正飘着三盏印有守门人刺青的引魂灯。
暴雨倾泻的城隍庙废墟下,二十七个穿赭色旗袍的傀儡正在跳傩戏。她们腕间的玉镯拼成八卦阵,阵眼处摆着口雕满往生经的青铜棺。刘厢的玉扳指触到棺盖时,十年前封印罗焕的符咒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出李曦筠被改造为活人傀儡的全过程。
";原来你是引路人!";段怡安的银剪刀架在李曦筠颈间。旗袍下渗出尸臭,守门人刺青已爬满全身:";当年罗焕发现往生井能复活亡妻,可惜他不懂...";话音未落,青铜棺盖轰然开启,棺内躺着的竟是穿着嫁衣的刘旖诺。
梁以涵的尺八声突然凄厉。刘厢发现女儿周身缠满金线,每根线都连着个穿旗袍的傀儡。当他想扯断金线时,玉扳指突然融化,玉液渗入青铜棺纹路——那些根本不是经文,而是用守门人骨灰写的控尸咒。
";未易不得出。";刘厢的折扇点地,废墟瞬间变成往生井祭坛,";易世坊真正典当的,是执笔人世代镇压的阴界怨气。";
暴雨中突然响起三声鸡鸣。李黎将翡翠勺碎片刺入祭坛,爆发的青光里,段怡安看见十年前真相——罗焕剜心是为封印往生井。她将银剪刀刺入自己掌心,以血为引重绘镇魂符,却在最后一笔被刘旖诺握住手腕。
";爸爸,金线另一端系着妈妈的魂魄。";孩子瞳仁泛起玉色,胎记化作钥匙形状,";往生井要的不是镇压,是平衡。";她腕间玉镯突然碎裂,二十七个傀儡同时倒地,青铜棺上的控尸咒逆向流动,将李曦筠拖入井底。
晨光穿透雨幕时,易世坊的槐树开出猩红花朵。刘厢抱着昏迷的刘旖诺,发现她掌心多出枚钥匙状胎记。段怡安嗅到若有若无的槐花香——那是她典当嗅觉时,李黎偷偷封存在翡翠勺里的最后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