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骰子在刘厢掌心发烫,六点凹陷处凝结着血珠。段怡安用银针挑开骰面,腐坏的朱砂里蜷缩着半片槐叶——正是梁以涵当年别在鬓角的饰物。
";她在阴阳河留了引魂路。";段怡安将槐叶浸入鸡血,叶片脉络渗出翡翠色荧光,";画皮术最高境界,是把自己炼成活人偶。";
刘厢握紧青铜罗盘,坤位指针直指西郊墓园。李黎掀开后备箱,四十九盏莲花灯在月光下泛着青灰——灯油掺了梁以涵梳头时掉落的发丝。
子时的梆子声裹着纸灰飘过车窗。刘旖诺突然从后座惊醒,脖颈的衔尾蛇胎记泛起磷光:";爸爸,梁妈妈在河边梳头...";
阴阳河面漂浮着数百盏孔明灯,每盏灯底都系着玉蝉残骸。段怡安点燃莲花灯,灯芯爆出青烟凝成梁以涵的轮廓。烟雾人影指向河心漩涡,那里沉着一口红漆梳妆匣。
";是她的本命妆奁!";李黎的菜刀劈开水面,刀刃卷起的浪花里裹着人皮碎屑。刘厢涉水时感觉脚踝被冰凉手指缠绕,低头看见河底沉着三十七具白骨——正是当年被罗振邦献祭的船工。
梳妆匣开启的刹那,整条阴阳河静止。匣中铜镜映出梁以涵出嫁的场景:她穿着血染的嫁衣,用翡翠簪子划破手腕,将心头血滴入玉蝉口中。似是某种关于未来的预兆——毕竟二人还未完婚。镜面突然裂开,爬出七只衔着红线的玉蝉幼虫。
";原来她才是真正的守棺人。";段怡安甩出卦幡罩住妆奁,";罗昭宁的魂魄被封印在...";
话未说完,河底白骨突然暴起。三十七具尸骸拼接成巨大人偶,心口嵌着梁以涵的翡翠耳坠。刘厢的罗盘炸开裂纹,指针在震位与坎位间疯狂摆动——这正是梁以涵生辰对应的卦象。
刘旖诺突然跑向河心。她脖颈的胎记化作衔尾蛇游出,蛇尾缠住妆奁铜镜。当镜面映出她面容时,梁以涵的残魂从镜中浮出,指尖轻触女孩眉心的朱砂痣。
";妈妈...";刘旖诺的呼唤激起千层浪。阴阳河水倒灌天空,形成巨大的翡翠漩涡。段怡安甩出七枚铜钱定住八方,厉声喝道:";老刘!取她一缕青丝系住魂魄!";
刘厢割破手指,血珠坠入漩涡时化作红线。梁以涵的残魂顺着红线飘来,发梢还带着那夜厨房里的香菇鸡丝粥香气。当他要抓住那缕青丝时,河底突然伸出槐树枝,枝头悬挂着穿嫁衣的骷髅。
";时辰到了。";骷髅张开下颌骨,掉出半块刻着";罗";字的翡翠玉佩,";该还债了...";
翡翠玉佩坠入漩涡的刹那,阴阳河面升起四十九盏白灯笼。
刘厢看清灯笼上的血字——全是梁以涵在不同时空的生辰八字。段怡安甩出卦幡缠住骷髅嫁衣,幡面先天八卦突然逆转,乾位裂开涌出黑色黏液。
";是画皮术的尸胶!";李黎的菜刀劈开黏液,刀刃却黏在骷髅脊椎骨上。刘旖诺突然踮脚触碰最近的灯笼,胎记化作的衔尾蛇吞下血色字迹:";爸爸,这些是梁妈妈被偷走的阳寿!";
梁以涵的残魂在漩涡中忽明忽暗。刘厢扯断腕间红绳——那是订婚时她亲手编的同心结——将血浸的丝线抛向残魂。丝线穿过翡翠漩涡时燃起青色火焰,映出罗家祖宅的雕花大床:十四岁的梁以涵被铁链锁在床头,罗振邦正用翡翠刀在她后背刺绣衔尾蛇。
段怡安突然将莲花灯掷向骷髅。灯油泼在嫁衣上燃起阴火,火光中浮现契约残页:";...典当梁氏女二十年阳寿,换罗昭宁借胎重生...";残页末尾的掌印,正是刘厢与梁以涵订婚那夜印下的。
";原来诺诺是...";刘厢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封印彻底破碎:当年前妻怀胎七月时,林挚用易世坊禁术将罗昭宁的魂魄植入胎儿体内。产房那夜的槐花香,原是遮掩换魂术的障眼法。
骷髅嫁衣突然炸裂。翡翠玉佩碎片中飞出七只玉蝉,每只都叼着片梁以涵的人皮。段怡安甩出银针将人皮钉在卦幡上,先天八卦渗出黑血:";快用罗盘定住她的三魂!";
刘厢的青铜罗盘嵌入河底。指针扎进震位时,整条阴阳河剧烈震颤。梁以涵的残魂被吸入罗盘,盘面浮现她梳头时的剪影——镜中映出的却是罗昭宁的脸。
";妈妈不是妈妈...";刘旖诺突然哭喊。她脖颈的胎记化作蛇纹蔓延全身,瞳孔变成翡翠色。河心漩涡中升起青铜棺椁,棺盖刻着刘厢与梁以涵的婚书,每个字都在渗血。
李黎的菜刀突然调转方向,劈向青铜棺椁。刀刃触及棺盖时,梁以涵的惨叫声响彻河道。段怡安甩出最后七盏莲花灯,灯油泼洒形成往生阵:";老刘!用婚书重签契约!";
婚书在河面铺展,血字被阴阳河水冲刷得模糊不清。刘厢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纸面,墨迹重新凝聚时,浮现出当年被篡改的条款——";若产女,其魂归罗氏。";
";用这个换!";段怡安扯开衣襟,锁骨处的衔尾蛇刺青离体飞出。青蛇缠住婚书,将";罗氏";二字吞入腹中。刘旖诺突然跃入青铜棺椁,小小的身躯压住躁动的玉蝉。
梁以涵的残魂从罗盘溢出,人皮碎片自动贴合魂魄。当最后一片人皮覆上左眼时,阴阳河底升起翡翠梳妆台。刘厢看见镜中浮现新婚夜的场景:梁以涵用簪子划破婚书,将血抹在玉蝉腹部的符咒上。
";原来你早就...";他的指尖触及镜面。梁以涵在镜中回头,脖颈浮现新鲜的衔尾蛇纹——正是那夜她偷偷修改契约的反噬印记。翡翠梳妆台突然炸裂,碎片中飞出三百六十五根银针,每根都穿着她的青丝。
段怡安甩出卦幡接住银针,幡面顿时千疮百孔。李黎的菜刀劈开青铜棺椁,抱出浑身冰冷的刘旖诺。女孩心口插着半截翡翠簪子,簪头刻着";丙申";二字——正是罗昭宁的死亡时辰。
";该物归原主了。";梁以涵的魂魄突然凝实。她拔出发间玉簪刺入自己心口,翡翠血液滴在婚书上:";以吾残魂,重缔鸳盟...";
阴阳河水突然倒流。所有玉蝉尸体飞向梁以涵,在她周身形成翡翠嫁衣。刘厢的青铜罗盘炸成碎片,指针嵌入她的眉心。当最后一块碎片归位时,罗家祖宅的古镜从河底升起,镜面映出两人初遇的场景。
";你终于记起来了。";梁以涵的指尖抚过镜中滇池的涟漪,";那年你从阴阳河捞起的不是玉佩...";
刘厢的瞳孔猛地收缩。记忆如潮水涌来:二十年前他恍然路过阴阳河——当然那时候他并不知道那是阴阳河,救起的落水少女脖颈已有衔尾蛇胎记——那是罗家女人的标记。所谓一见钟情,原是前世孽债。
翡翠嫁衣突然收紧。梁以涵的魂魄开始消散,人皮碎片化作玉蝉振翅欲飞。刘厢扯断腕间红绳,将执笔人的朱砂印按在她眉心:";易世坊刘厢,愿以毕生气运换梁氏女重生!";
河面突然静止。林挚的虚影从古镜走出,手中握着新的婚书:";可想好了?这次要押上...";
";押上这个!";刘旖诺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的翡翠簪痕。林挚的虚影突然扭曲,婚书无火自燃,火光中浮现新的条款——";父母债,子女偿。";
梁以涵在翡翠火焰中重生。她睁开眼的刹那,阴阳河面千盏灯笼同时坠落,化作满地玉蝉尸体。当她要触碰刘厢的脸时,却发现自己的手腕系着红线——另一端连着刘旖诺的心口。
";妈妈,我们回家。";女孩笑着咳出翡翠碎屑,身后的罗家祖宅轰然倒塌,露出地下埋着的四十九口红漆棺材——每口都刻着";丙申";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