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0 血玉夺魄
易世坊后院的槐树在暴雨中烧成焦炭,李黎蹲在树根处拾起半截烧焦的竹筒。褪去青苔的竹节上刻着";辰州吴氏赶尸栈";的印记,竹芯里蜷缩着干枯的尸蚕幼虫。
";这是赶尸客用来封存尸气的符筒。";段怡安用银剪挑开竹节夹层,泛黄油纸裹着半张生辰帖,";看这朱砂褪色程度,至少封存了二十年。";
梁以涵的傀儡身灰烬突然聚拢成旋涡。刘旖诺腕间的红绳突然绷直,另一端竟系着灰烬中浮现的湘西地图——某个被朱砂圈出的山坳处,依稀可见";血绣坊";三个褪色小字。
子时三刻,众人踏上西行列车。硬座车厢弥漫着艾草与雄黄混杂的气息,车顶悬着的铜铃随颠簸发出闷响。刘厢注意到第三排座椅下的阴影异常浓重,俯身查看时摸到张浸透尸油的戏票——票根印着梁以涵的生辰八字。
";是往生契的引路帖。";李黎将翡翠平安扣按在戏票上,玉面渗出暗红血丝,";有人用傀儡戏的牵丝术,在给我们指路。";
列车在辰州站停靠时,月台雾气中隐约可见二十七个提白灯笼的佝偻身影。他们脚不沾地地飘向站外密林,每盏灯笼都绘着血面傀师的图腾。刘旖诺突然指着雾气深处:";红轿子在哭。";
密林深处的赶尸客栈早已荒废,门楣上悬着的青铜镇尸镜布满裂痕。段怡安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腐臭味扑面而来——大堂横梁上倒挂着二十七具穿戏服的干尸,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钉着银钉。
";是活尸傀儡。";李黎的翡翠勺映出干尸胸腔内的景象:金线缠绕的心脏仍在缓慢跳动,线头延伸至客栈地砖缝隙,";这些尸体被做成引魂香炉,在给某个东西供气。";
刘旖诺腕间红绳突然剧烈抖动。梁以涵的灰烬旋涡凝成实体,指向客栈后院的古井。众人搬开井口压着的石磨,井壁上密密麻麻刻满镇魂咒文,最深处传来布料撕裂声。
";小心!";刘厢突然挥刀斩断袭来的金线。井底突然涌出腥臭血水,无数尸蚕幼虫顺着井壁攀爬。这些通体血红的蛊虫在月光下爆裂,飞溅的毒液竟在空中凝成牵丝线。
段怡安剪断缠住梁以涵灰烬的金线时,银剪突然迸发火星。灰烬凝聚成人形轮廓,指向客栈二楼某间厢房。推开厢房门的瞬间,二十七个血灯笼同时亮起,照亮墙上悬挂的绣品——竟是梁以涵少女时的工笔小像。
绣品突然渗出黑血。李黎用翡翠勺接住血珠,勺底浮现出穿苗银服饰的老妪正在穿针引线——她手中的绣绷上绷着的竟是活人皮肤,金针刺入处渗出点点朱砂。
";是血绣坊的傀师。";段怡安剪开绣品夹层,掉出半块浸透尸油的青铜腰牌,";她们用活人皮绣制傀儡符,这些绣品能吸魂夺魄。";
刘旖诺突然扯下腰间红绳。孩子双目泛起诡异的银光,红绳在厢房地面自动编织成湘西山脉的微缩景观。当绳结延伸到某处山谷时,绳头突然燃起幽蓝火焰。
";辰山尸谷。";刘厢用刀尖挑起燃烧的绳结,";血绣坊的禁地,传说那里葬着历代傀师收集的完美皮囊。";
黎明前的浓雾中,众人跟着红绳指引来到山谷入口。峭壁上凿出的石窟里陈列着数百具水晶棺,每具棺中都躺着栩栩如生的美人皮囊。梁以涵的灰烬突然凝聚成实体扑向某具棺材,棺盖上的镇魂符却迸发红光将她击退。
";别碰!";沙哑女声从洞窟深处传来。白发老妪手持血玉绣绷缓步而出,她脸上戴着半张银制傩面,露出的右眼竟是重瞳,";这些皮囊都欠着血绣坊的债。";
老妪的绣针突然刺向段怡安。银剪与绣针相撞迸发火星,金线从针孔中钻出缠住段怡安的手腕。刘厢挥刀斩断金线时,刀锋竟被线头腐蚀出黑色凹痕。
";好俊的刀法。";老妪掀开傩面,露出布满针脚的脸皮,";可惜斩不断三十年前的孽债。";她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绣着梁以涵的八字纹样。
李黎的翡翠勺突然剧烈震动。勺中映出民国二十三年的场景:穿学生装的少女跪在血绣坊前,用朱砂在契约上按下手印。老妪手中的绣针正刺入少女后颈,金线顺着脊椎缝制守门人刺青。
";当年是您给她缝的傀儡身?";段怡安的银剪抵住老妪咽喉。
";老身缝的是赎罪衣。";老妪的绣绷突然展开,绷着的竟是梁以涵当年的卖身契,";这丫头为救情郎,自愿将肉身典当给血绣坊。如今契约到期,她的皮囊早该入往生井了。";
刘旖诺突然伸手触碰卖身契。契约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半幅湘西舆图,某个溶洞位置标注着";画皮窟";三字。梁以涵的灰烬发出尖啸,竟在空中拼凑出";肉身尚存";四个血字。
溶洞深处涌动着腐臭味。刘厢点燃的火把照亮洞壁,无数人皮悬挂在钟乳石间,每张皮上都刺着生辰八字。段怡安发现某张人皮的后颈处,赫然是守门人刺青的雏形。
";是失败品。";李黎用翡翠勺挑起人皮,";这些皮囊承受不住换命契的反噬。";
溶洞突然剧烈震动。悬挂的人皮无风自动,金线从皮下钻出结成天罗地网。刘旖诺腕间红绳突然绷断,绳结化作二十七道金符贴在洞壁。血雾中浮现穿苗银嫁衣的幽灵,她们手腕都系着褪色的守门人刺青。
";是往届守门人的怨灵。";段怡安剪断缠住梁以涵灰烬的金线,";她们被永远困在画皮窟了!";
溶洞最深处的水潭突然沸腾。青铜棺椁缓缓升起,棺盖上用银钉钉着七张血绣契约。梁以涵的灰烬突然凝聚成人形扑向棺椁,棺中坐起的尸体竟与她容貌完全相同,只是心口处嵌着血玉绣绷。
";终于来了。";尸体突然睁开双眼,瞳孔中游动着金线,";我等这个替身等了三十年。";
棺中尸体的绣绷突然迸射金针。刘厢挥刀格挡时,刀刃竟被金针腐蚀的有了裂痕。李黎将翡翠平安扣按在棺盖上,玉面渗出黑血形成防护结界。
";这是用守门人命魂养出的血玉傀。";段怡安剪断缠住众人脚踝的金线,";必须毁掉她心口的绣绷!";
刘旖诺突然咬破手指。孩子的血滴在梁以涵的灰烬上,竟凝成柄血色剪刀。段怡安接过剪刀的瞬间,二十七个守门人怨灵突然附身,血剪迸发出刺目红光。
血玉傀发出尖啸。洞窟顶部坠落无数尸蚕,爆裂的毒液在空中凝成金线天网。李黎将翡翠勺掷向半空,勺中储存的往生井水化作暴雨倾泻,腐蚀着剧毒金线。
";就是现在!";段怡安的红剪刺入血玉傀心口。绣绷碎裂的瞬间,梁以涵的灰烬涌入尸体七窍。棺椁突然迸发青光,尸体表面的针脚开始脱落,露出鲜活肌肤。
晨光穿透溶洞时,梁以涵在血玉棺中睁开双眼。她颈后的守门人刺青已变成暗红色,掌心浮现出半枚银钉印记。刘旖诺突然指着她心口:";里面有东西在动。";
扯开衣襟的瞬间,众人都倒吸冷气——梁以涵心口处嵌着半块翡翠平安扣,玉面蜷缩的胎儿魂魄正睁开猩红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