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寂静之后,反正高堂之上的县令和师爷,心里倒是有些,相信眼前这小娃娃所说的了。
瞧瞧那胡二爷与王癞子之间的眉眼官司,要是其中没鬼,都不可能。
按照以往的规矩,一旦发现有可疑的点,那就是通通把人拖出去打一顿再说。
吃点苦头,自然也就会说实话了。
可现在他们倒想看看,眼前的小娃娃到底有什么能耐?
胡二爷一听张时安的质问,眼珠子滴溜一转,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委屈又愤恨的模样。
他跨前一步,手指在空中虚点几下,仿佛这样就能增强自己言语的可信度:
“哼,虽说我是没亲眼瞅见那姓张的下毒手。
可咱街坊邻里谁不知道,他跟我姐平日里就跟乌眼鸡似的,见面就掐,三句话不到就得吵翻天!
这可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事儿。”
说着,他还煞有介事地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求众人的认同,见有人微微点头,越发来了劲头。
“况且啊,这都过去整整五日了!我姐那么个大活人,平日里虽说要强,可也断不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家出走。
这偌大的地界儿,能寻的地儿都寻遍了,连根头发丝都没瞧见。
若不是遭了歹人算计,遇害身亡,您倒是给我指条别的明道儿?”
王赖子在一旁也赶忙附和,脑袋点得跟捣蒜似的,身形瘦小的他此刻努力挺直脊梁,扯着公鸭嗓子嚷道:
“就是就是,胡二爷说得在理!我虽说也没亲眼瞧见那血腥场面,可事儿明摆着呐,除了被害,哪还有别的可能?
更何况,那天的凄厉叫声,估计也不止我一人听到,谁知道,是不是就是那天那可怜的胡娘子就被害了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眼睛瞟向胡二爷,像是在等他下一步指示。
张时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却并未理会他们的强词夺理,话锋一转,目光像钩子一般直直盯向胡二爷腰间:
“这位胡二爷,您这一身行头,还有腰间那块玉佩,瞧着可是价值不菲啊。”
此语一出,台下先是一阵短暂的寂静,众人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然而,片刻之后,几个眼尖且知晓内情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他们可是清楚记得,在之前讲述的案件详情里,这胡二爷就是个十足的败家子、寄生虫,整日游手好闲,靠着姐姐从牙缝里省出的银钱度日。
但凡手头有几个铜板,不是一头扎进赌坊输得底儿掉天,就是在花街柳巷流连忘返,喝得烂醉如泥。
往日里,他那身破旧衣衫仿佛都能抖落出虱子来,寒酸落魄至极。
可瞧瞧今儿个,锦缎长袍一裹,腰间玉佩温润透亮,头上束发的簪子都镶着细碎宝石,这一身富贵装扮与之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如此鲜明的对比,就像黑夜里的火把,瞬间照亮了众人心中那团疑云——自家姐姐生死未卜、失踪不过五日。
这穷酸无赖怎么就突然阔绰起来了?难不成,这里面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张时安说到这里,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够清楚这其中的不对劲了。
胡二爷乍一听这话,眼珠子下意识地瞪大。
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张,那细微的神情变化犹如平静湖面被一颗小石子打破,泛起丝丝涟漪。
但他毕竟是在市井里摸爬滚打多年的混子,转眼间就调整好了状态。
强作镇定地梗起脖子,额头上青筋微微凸起,大声辩驳道:
“我穿得好咋了?我爹娘生前好歹也给我留了些余荫,我花自己家的钱,拾掇得光鲜些,难道还有错?”
他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抱在胸前,似乎这样便能给自己增添几分底气,可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安。
“咱们这会儿在这儿掰扯的,可是我姐失踪被害的大事儿!你无端把话题扯我这身打扮上,是何居心?”
说到此处,他还故意抬高了声调,眼神挑衅地看向张时安,
“这儿可是公堂,说话做事都得讲证据,别净整些没用的瞎攀扯!”
张时安神色从容,深邃的眼眸里透着洞悉一切的光芒,对于胡二爷的叫嚷,他仿若未闻,既不生气,也不着急反驳。
只是不紧不慢地再度开口,语气沉稳得如同深沉的古钟,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
“胡二爷,王赖子,你们口口声声说在青天白日下听到一声惨叫,笃定胡娘子是在家中被害,我再跟二位确认一遍,可是如此?”
张时安目光如炬,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胡二爷与王赖子对视一眼,犹豫了一瞬,随即又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同时用力地点了点头,胡二爷抢先说道:
“那可不,咱大家伙儿都听得真真儿的,那声惨叫从他家方向传来,不是在家被害还能咋的?”
王赖子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肯定是在家中出事了。”
张时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仿若一只已经将猎物锁定在视野范围内的猎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既如此,大人,依在下之见,不妨即刻下令,差几个得力的差役前往张生家中仔细勘查一番。”
他微微侧身,面向高台之上正襟危坐的县令,拱手行礼,言辞恳切,
“要知道,即便是有人行凶,行凶过后,好歹也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凶器暂且不论,对方家中总不可能干干净净,什么线索都不留吧。”
县令微微颔首,眼中透着几分思索之色,片刻后,挥了挥手,表示应允。
张时安见此,又上前几步,神色恭敬却又带着几分神秘,他微微欠身,轻声说道:
“县令大人,草民还有几句话,想单独与您详述。”
县令目光落在他身上,审视片刻后,轻点了下头。
张时安立刻近前,在县令大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县令大人的眼神先是微微一凝。
继而露出一丝恍然之色,随即坐直身子,果断地将后续事宜安排了下去。
公堂之下,众人的目光随着差役们的离去而被拉长,所有人都屏气敛息,仿若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只等一个真相大白。
徐子睿,和陈明哲,从一开始心慌害怕。
现在竟然看着自家师兄镇定的模样,也渐渐的沉下心来。
相信对方,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
而且,他们也想看看,这个案子冤在哪里?
良久,去张生家中搜查的差役们匆匆归来,为首的差役上前单膝跪地,如实禀告:
“启禀县令大人,小的们在张生家中翻了个底儿朝天,并未找到任何疑似凶器之物,地上、墙面亦无半点残留血迹。
家中物件摆放整齐,看起来倒像是主人匆忙离开,并未有打斗厮杀之象。”
此言一出,公堂之下顿时像炸开了锅,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人面露狐疑之色,轻声嘀咕:
“难不成,真的是咱们误会张生了?那胡娘子,会不会压根儿就还活着,只是不知为何藏了起来?”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迅速在众人心中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