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春的风还带着几分料峭，吹过山坡时却刻意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那株含苞待放的桃树。这株桃树与周围的不同，它的枝干更为纤细优雅，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在晨光中如同少女羞红的脸颊。
"；咔嚓——"；
一声极轻的脆响从树干内部传来，紧接着整株桃树开始散发出柔和的粉色光芒。光芒越来越盛，直到将整棵树包裹其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光茧。林间其他早已化形的花妖们纷纷聚拢过来，窃窃私语中带着期待。
"；空要化形了！"；
"；百年修行终于要成正果了！"；
"；嘘——别惊扰了他！"；
光茧渐渐变得透明，隐约可见里面蜷缩着一个纤细的身影。随着最后一道光芒散去，一个金发少年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跪坐在满地桃花瓣中，茫然地抬起脸来，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在他金色的睫毛上跳跃。
"；我...我真的化形了？"；空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花瓣般轻柔。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看着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指，又摸了摸垂到腰际的金色长发，脸上绽放出比桃花还要灿烂的笑容。
围观的众妖发出惊叹声。空的模样确实出众——金色的长发如同流动的阳光，发梢自然地打着卷；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却透着健康的粉晕；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清澈得能映出整个世界。
"；哥哥！"；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妖群中挤出来，扑向空。这是个蓝发蓝眼的小精灵，嘴里还叼着半块没吃完的日落果。
"；派蒙！"；空张开双臂接住她，两人一起跌坐在花瓣堆里。派蒙是他修行期间结识的风精灵，虽不是真正的兄妹，却比亲兄妹还要亲密。
派蒙从空怀里抬起头，突然愣住了。她眨巴着大眼睛，嘴里的果子掉在地上。"；空...你、你也太漂亮了吧！"；
空的脸顿时红得像熟透的桃子，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却看到自己身上自然形成的衣裳——那是用桃花瓣编织而成的长袍，衣襟和袖口点缀着嫩绿的叶片，腰间系着一条柔软的藤蔓。微风拂过时，衣摆上的花瓣轻轻颤动，仿佛随时会飘落。
"；恭喜你啊，空。"；一位年长的杏花妖走上前，慈爱地抚摸他的头顶，"；从今天起，你就是真正的桃花妖了。"；
空感激地向她行礼，又转向其他前来祝贺的同伴们。林间空地很快变成了欢乐的聚会场所，花妖们带来了自酿的花蜜和采集的野果，为空庆祝这重要的时刻。
夕阳西下时，欢闹的妖群渐渐散去。空坐在自己原本扎根的地方——现在那里只剩下一小截树桩——望着远处人类村庄的灯火出神。
"；在想什么呢？"；派蒙飞到他肩膀上坐下，小脚丫一晃一晃的。
"；派蒙，我想去人类世界看看。"；空轻声说，眼睛依然望着远方，"；我们花妖化形不就是为了体验这个世界吗？"；
派蒙惊讶地差点从他肩上掉下来。"；可是长老说过，人类很危险的！他们会抓我们去做药引，或者用符咒封印我们！"；
空摇摇头，金色的发丝在晚风中飘扬。"；不是所有人类都那样。我听说有些人类会善待妖怪，甚至和妖怪做朋友。"；他转头看向派蒙，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我想去看看樱花，尝尝人类的美食，听听他们的音乐...我想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广阔。"；
派蒙看着空发光的眼睛，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她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拿着吧，这是我攒的灵果干粮。路上小心，遇到危险就立刻回来。"；
三天后的清晨，空告别了所有前来送行的同伴。他换上了派蒙连夜为他缝制的新衣——一件淡金色的长衫，外罩轻纱般的粉色外袍，腰间系着碧绿的丝绦。虽然材质普通，但穿在空身上却显得格外脱俗。
"；我会想你们的。"；空抱了抱派蒙，声音有些哽咽。
"；早点回来啊！"；派蒙抹着眼泪喊道，"；要是被人类欺负了，就告诉我，我去给你报仇！"；
空笑着点头，转身走向下山的小路。他的步伐轻盈得像是在花瓣上行走，金色的长发在晨光中如同一道流动的阳光。
......
人类的世界比空想象的还要热闹。
他花了好几天才适应城镇的喧嚣和拥挤。起初他只会躲在暗处观察人类的生活，渐渐地，他开始尝试模仿人类的行为——用铜钱买糖葫芦，坐在茶楼里听说书，甚至在庙会上跟着人群一起欢呼。
这天傍晚，空来到城镇边缘的一片竹林。这里安静得多，让他想起了山林中的家。他正蹲在溪边，用妖力催生出一朵小花逗弄水中的鱼儿，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哀鸣。
空循声找去，在竹林深处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小鸟。它的翅膀被某种尖锐物体划伤，血迹染红了翠绿的羽毛。空立刻跪下来，双手轻轻捧起小鸟。
"；别怕，我会治好你的。"；他柔声说，掌心泛起淡绿色的光芒。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治疗能力，虽然不及那些大妖强大，但治愈这样的小伤绰绰有余。
小鸟在他手中渐渐安静下来，黑豆般的眼睛信任地望着这个散发着桃花香气的少年。
"；原来在这里。"；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空吓得差点跳起来，转身时下意识将小鸟护在胸前。
竹林阴影中走出一个少年。他身材修长，穿着墨绿色的短打，手臂和腿上缠着绷带，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头青色的短发和额间一点紫色的菱形印记。少年手持一柄长枪，枪尖还滴着某种黑色液体。
"；妖气。"；少年冷冷地说，金瞳锁定空，"；难怪这片竹林有异动。"；
空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强大的灵力——这不是普通人类，而是修行者！派蒙警告过他要远离这类人。
"；我、我只是在救这只鸟..."；空结结巴巴地说，往后退了一步。
少年——魈，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妖。他见过无数妖怪，却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妖气。这个金发少年周身萦绕的灵力如同初春的第一缕风，清新得不带一丝杂质。
更奇怪的是，这桃花妖眼中只有对小鸟的关切和对自己的畏惧，全无半点邪念。魈的枪尖微微下垂了一些。
"；你是新化形的妖。"；这不是疑问句。
空点点头，金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我从西边的桃花谷来，今天刚到这片竹林..."；
魈突然上前一步，空吓得闭上了眼睛。但预料中的攻击没有到来，他感觉对方只是从自己手中取走了什么。
睁开眼时，魈正检查那只小鸟的伤势。小鸟在他手中出奇地温顺，甚至亲昵地啄了啄他的手指。
"；治疗术不错。"；魈评价道，语气依然冷淡，但眼神已经柔和了许多。他将小鸟放回空手中，"；但你不该出现在人类领地。最近这一带有魔物出没，对妖怪也不友善。"；
空鼓起勇气抬头直视魈的眼睛。"；我只是想看看人类的世界...我不会伤害任何人，真的！"；
魈看着空急切的表情，某种异样的情绪在心底泛起。这个桃花妖单纯得不可思议，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对世界的好奇和善意，让人不忍心拒绝。
"；......随你便。"；最终魈只是冷淡地转身，"；但若让我发现你作恶，这枪不会留情。"；
空看着魈离去的背影，突然喊道："；等等！"；
魈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你的手臂在流血。"；空指着魈右臂上渗出的新鲜血迹，"；我可以帮你治疗。"；
魈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与魔物战斗时受的伤。他本想拒绝，却鬼使神差地转回身，走到空面前伸出了手臂。
空小心翼翼地握住魈的手腕，掌心再次泛起绿光。魈感觉到一股暖流从接触处蔓延开来，伤口处的疼痛迅速减轻。更令他惊讶的是，这股治疗灵力中竟然带着桃花的香气，让他想起很久以前某个宁静的春日。
"；好了！"；空开心地说，却没注意到自己因为灵力消耗而有些站不稳。
魈下意识扶住他的肩膀，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空气中流转。空先红了脸，急忙退后一步。
"；谢...谢谢你不赶我走。"；空低着头说，手指绞着衣角。
魈收回手，沉默了片刻。"；...别在夜间活动。"；他最终只丢下这句话，便转身消失在竹林深处。
空望着魈离去的方向，心跳不知为何比平时快了许多。他轻轻抚摸已经痊愈的小鸟，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
那天之后，空经常能在竹林附近"；偶遇"；魈。有时魈在清理魔物，有时只是静静地站在竹梢望着远方。空不敢靠太近，但总会用妖力催生一些花朵或治疗受伤的小动物，偷偷观察魈的反应。
而魈，明明早就发现了这个小尾巴，却从未点破。偶尔他会"；恰好"；路过空休息的树下，丢下一包人类的小点心；或者在雨天"；忘记"；带走自己的斗笠。
两个单纯的灵魂，就这样在初春的竹林里，开始了一场无人说破的暗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