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族的诅咒(终章)
2025年3月17日,春分。积石山县的雪终于停了。我站在爷爷的锻造房前,看着手腕内侧淡蓝色的图腾——那是“月光之泪”最后的印记。自去年冬至封印邪灵后,我的记忆如同被撕碎的经卷,只剩一些零散的片段。
“阿依莎,有人找你。”父亲的声音从院子外传进来。我抬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年轻人站在门口,胸前挂着专业相机。
“我叫陈默,是民族大学的研究生。”他递来名片,“想记录保安族的腰刀锻造技艺。”
我注意到他背包上别着一枚铜钦号造型的徽章,和三年前在圣泉祭上见过的一模一样。父亲接过名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洇开暗红的血迹。
“爸!”我扶住他。父亲摆了摆手:“老毛病了,你带小陈去看看新打的腰刀。”
锻造房里,陈默的手指划过刚淬火的刀刃,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这是七星纹?你们家族还在沿用明代的锻造技法?”
我点头:“爷爷说这是保安腰刀的灵魂。”
陈默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半块残缺的腰刀:“我在同仁保安古城遗址发现的,和你这把刀的断口吻合。”
当两块腰刀拼接的瞬间,锻造房的炉火突然暴涨,映出墙上隐藏的暗格。我颤抖着取出里面的羊皮卷,上面用保安族古文字写着:
“月光之泪非封印,乃钥匙。当七代传人齐聚,青铜门开,祖先归乡。”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我这才发现他的虹膜是罕见的琥珀色。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三年前雪夜,那个无头骑士的瞳孔也是同样的颜色。
“你是谁?”我握紧腰刀。陈默摘下眼镜,露出额头上的图腾印记:“我是第七代守墓人,等这一天已经七十年了。”
他的声音变得苍老,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皱缩。当我意识到他是当年古墓中的干尸时,锻造房的地面突然裂开,露出直通地下的青铜阶梯。
阶梯尽头是座巨大的圆形石室,墙壁上嵌着七盏长明灯,中央摆放着七具石棺。陈默(或者说守墓人)走到第六具石棺前,棺盖上的浮雕与我的腰刀完美契合。
“打开它。”他命令道。我摇头:“爷爷说过,擅自开启会招致灾祸。”
守墓人突然掐住我的脖子,指尖渗出毒液:“你以为三年前的封印真的成功了?那只是暂时困住了它。现在,你必须成为第七具活祭。”
石室剧烈震动,其他石棺陆续打开,里面走出穿着古代服饰的保安族先民。他们的面容与我家族相册中的祖先惊人相似,只是眼中闪烁着幽蓝的光。
“欢迎回家,阿依莎。”最年长的那位先民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铁链摩擦,“我们等了三百年,就为这一刻。”
我终于明白,所谓“月光之泪”其实是祖先们的灵魂结晶。他们用活人祭祀的方式,将整个部落的生命力注入青铜镜,创造出虚假的和平。而现在,他们要借我的身体复活。
“住手!”父亲的声音从阶梯上传来。他捂着胸口,手中握着爷爷留下的七星刀:“阿依莎是现代人,不是你们的祭品!”
守墓人冷笑:“你以为你能阻止我们?当年要不是你父亲把我们封印在这里,我们早就统治这片土地了。”
父亲突然将七星刀刺入自己心脏,鲜血溅在石棺上。石室的长明灯瞬间熄灭,祖先们发出痛苦的哀嚎。我趁机将腰刀插入第七具石棺,整个石室开始崩塌。
“快走!”我拉起陈默往阶梯跑。身后传来石块坠落的闷响,最后一眼,我看到祖先们的身影在尘埃中消散,他们的表情不再狰狞,而是带着释然的微笑。
回到地面时,晨光初现。陈默恢复了年轻模样,眼中的琥珀色褪去:“谢谢,我终于自由了。”
他递给我一个U盘:“这是我整理的保安族口述史,包括被刻意隐瞒的祭祀传统。记得把它交给真正想了解我们民族的人。”
说完,他转身离去,身影逐渐融入晨雾。我打开U盘,发现里面有段视频:
镜头对准一位百岁老人,背景是正在消失的土坯房。老人用保安语说:“我们的祖先确实用活人祭祀过,但那是为了在绝境中求生。真正的勇气不是延续仇恨,而是直面真相。”
当天下午,我将U盘内容匿名上传到民族文化网站。三个月后,积石山县成立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爷爷的锻造房被改造成腰刀博物馆。
现在的我,依然会在月圆之夜看到手腕上的图腾,但不再感到恐惧。保安族的诅咒已经结束,而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