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霜,洒在长白山脉的褶皱里。我裹紧朝鲜族传统的交领襕裙,脚下的胶鞋踩过结霜的田埂,发出细碎的脆响。阿妈妮的葬礼已经过去三天,可我总觉得她临终时那布满青斑的手指还在扯着我的衣角。
";智恩啊,莫要回头。";同行的金婶突然拽住我的胳膊,她布满皱纹的手心里全是冷汗,";月落前必须赶回村子,今年秋夕的山神祭...有些邪乎。";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远处黑魆魆的山林,月光在百年古松的枝桠间碎成齑粉。二十年前阿妈妮抱着襁褓中的我逃离这个村子时,也曾这样叮嘱过。
村口的老槐树突兀地出现在视野里,枝桠间挂着数十盏惨白的纸灯笼。金婶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的银簪子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我这才注意到,每盏灯笼上都用朱砂画着歪扭的符咒,在夜风里发出沙沙的声响。
";智恩小姐回来了?";沙哑的声音从树后传来,我看见穿着巫女服饰的崔氏佝偻着腰走出来,她胸前的铜铃叮当作响,";您母亲临终前...有没有说过什么?";
我正要开口,远处传来悠长的牛角号声。崔氏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的银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山神大人的祭品到了。";
祠堂里挤满了披麻戴孝的村民,供桌上摆着整头的黑猪和三牲。我注意到所有男人都戴着黑色的斗笠,女人则用白布条裹住额头。神龛里供奉的山神神像上蒙着红布,空气中弥漫着松烟和艾草混合的气息。
";智恩,你来得正好。";族长老金叔的声音从神龛后传来,他的脸隐在阴影里,";今年山神祭需要一位纯洁的处子...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后退半步,踩碎了脚下的瓦片。祠堂的地面上散落着数百块刻着符咒的瓦片,每一块都在月光下泛着暗红。阿妈妮临终前用血在我手心写的";逃";字突然灼烧起来。
";阿爸,智恩还小...";我的堂哥昌珉突然站出来,他的右臂缠着白布条,";去年的祭品...已经够了。";
老金叔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突然扯开神龛前的红布。我倒吸一口凉气,那根本不是什么山神神像,而是一具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干尸!尸体穿着朝鲜族传统的冕服,面部已经腐烂,露出森白的牙齿。
";山神大人需要新的容器。";老金叔从供桌下抽出一把青铜匕首,刀刃上布满细密的纹路,";昌珉,按住你堂妹。";
昌珉的脸在月光下扭曲成诡异的形状,他的瞳孔里倒映着祠堂外的槐树。我突然想起阿妈妮讲过的传说:百年前有个巫女被村民钉死在槐树上,她的诅咒让整个村庄陷入血月之夜。
匕首划破空气的瞬间,祠堂的门被狂风撞开。月光下,我看见阿妈妮站在门口,她的交领襕裙上爬满了蛆虫,左眼的位置只剩下一个黑洞。
";智恩,接着!";她扔来一个布包,我接住时感觉里面有活物在蠕动。老金叔的匕首停在半空,他的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色。
布包里是半块腐烂的肝脏,还有一封用鲜血写的信。我颤抖着展开信纸,阿妈妮的字迹在月光下渗出黑色的汁液:
";智恩吾女:当你读到这封信时,阿妈妮已经成为山神的祭品。二十年前我逃离村庄时,带走了山神的心脏。如今它在你体内跳动,你必须在月落前将它还给槐树...";
祠堂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我透过门缝看见村民们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底下蠕动的白色虫体。昌珉的右臂突然炸开,成千上万的 maggots从伤口涌出。
";快!";阿妈妮的鬼魂扑向老金叔,她仅剩的右眼燃烧着幽蓝的火焰,";把心脏还给槐树!";
我踉跄着冲出祠堂,怀里的肝脏变得滚烫。老槐树下,数十具白骨从泥土里伸出手臂,它们的指骨指向树顶悬挂的青铜铃铛。
当我将肝脏放入树洞的瞬间,整个世界陷入血色。槐树的年轮里浮现出阿妈妮的面容,她的嘴唇开合着:";记住,永远不要在秋夕节回头...";
月光突然消失,我在彻底坠入黑暗前,看见祠堂的门楣上刻着一行韩文:
";山神大人,享用汝之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