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生疼,我盯着病房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突然发现那些光斑组成了老槐树的年轮。护士换药时,我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块暗红色胎记,形状像极了山神神像上的青铜匕首。
";朴小姐,您的气色好多了。";护士将温热的小米粥放在床头柜上,她的银镯子在灯光下泛着熟悉的青芒,";需要我帮您联系家人吗?";
我攥紧被单下的右手,掌心还残留着阿妈妮临终时的抓痕。昨夜的梦境异常清晰:穿着韩服的小女孩站在病房窗外,她的嘴里含着半块腐烂的肝脏,玻璃上凝结的水珠组成一行韩文——「血月再临时,祭品归家路」。
出院那天,我在医院门口遇见一位戴墨镜的中年男人。他的风衣口袋里露出半截青铜铃铛,和祠堂里悬挂的那个一模一样。
";智恩小姐,";他递来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1945年献祭仪式的现场,";我是国家安全局的金九,我们需要你协助调查长白山的超自然事件。";
照片里,日军军官身后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三天前在井底出现的美军士兵朴正洙。他的制服左胸绣着关东军的樱花徽章,狗牌上的编号与墓碑上的完全一致。
";我们在边境发现了和您村庄相似的祭祀遗址,";金九掀开风衣内衬,露出一排装着发光液体的试管,";所有受害者的血液都含有这种共生体,它们能操控宿主的记忆和行为。";
我跟着他走进地下实验室,玻璃柜里陈列着从槐树洞里取出的祭祀用品。当经过某具女性骸骨时,我脖颈后的皮肤突然灼烧起来——那具骸骨的骨盆里嵌着半枚银簪,和阿妈妮留给我的那枚严丝合缝。
";这是您母亲二十年前逃离村庄时留下的。";金九打开全息投影仪,泛黄的监控画面显示阿妈妮抱着襁褓中的我穿过边境线,她的影子在月光下分裂成三个重叠的人形。
突然,实验室所有电子设备开始疯狂运转。我看见阿妈妮的鬼魂从通风管道里渗出,她的指尖滴着黑色黏液,在地面勾勒出长白山的等高线图。等高线交汇处闪烁着血红色的光点,正是当年日军建造的秘密基地。
";他们在山神心脏里提取了永生血清,";阿妈妮的声音混着电波杂音,";但必须定期用处子的鲜血维持。";
金九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他的瞳孔变成竖线,皮肤下鼓起无数细小的凸起。我认出这是村民被蛆虫寄生时的症状,急忙抓起实验台上的青铜匕首刺向他的心脏。刀刃没入皮肤的瞬间,金九的身体爆发出刺目的金光,无数萤火虫从伤口飞出,在墙壁上拼出「朴正洙」三个大字。
当我带着阿妈妮的银簪和祭祀记录冲进长白山时,雪地里的脚印正在融化。山巅的日军碉堡遗址前,穿着韩服的小女孩正将最后一名祭品推进结冰的祭台。
";智恩姐姐,你终于来了。";允儿的鬼魂转身微笑,她的脖颈缠绕着关东军的军用绷带,";山神大人说,你才是最完美的容器。";
我将银簪插入祭台中央的凹陷,整座山突然剧烈震颤。冰面下浮现出数百具被锁链束缚的尸体,他们的心脏位置都嵌着发光的水晶。阿妈妮的灵魂从银簪里溢出,她的长发化作千万条冰棱刺向天空。
";用你的心脏启动血清反应堆!";她的声音在风雪中炸响,";只有彻底摧毁这个诅咒的源头,我们才能真正解脱!";
我举起匕首刺向自己的胸膛,却发现刀刃穿过心脏时毫无痛感。低头看去,山神的心脏悬浮在掌心,它的表面布满复杂的符咒纹路,每一道都对应着村庄里某户人家的族谱。
当心脏被投入反应堆的瞬间,整个世界陷入绝对的寂静。我看见阿妈妮、巫女、允儿,还有无数无名的灵魂在金光中消散,他们的脸上终于露出解脱的笑容。
再次睁开眼睛时,我躺在首尔大学附属医院的病床上。新闻正在播报长白山火山喷发的消息,画面里老槐树的残骸在岩浆中燃烧,灰烬里隐约可见青铜匕首的残影。
护士走进病房时,我注意到她手腕上的胎记消失了。窗外的樱花正开得烂漫,偶尔有几片花瓣飘进室内,在阳光里折射出诡异的血红色。
但我知道,长白山的诅咒并未完全消散。当某个秋夕节的夜晚,血月再次染红天际时,山神大人的祭品...也许会再次敲响我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