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站在曼景村的村口,手里紧攥着那份泛黄的田野调查报告。潮湿的空气里飘着缅桂花的香气,远处传来象脚鼓的闷响,却让她脊背发凉。
“林老师,这边请。”当地向导岩罕突然出声,吓得她差点摔了手里的相机。这个皮肤黝黑的青年穿着靛蓝对襟短衫,腰间的银腰带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村寨中央的缅桂树下,围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傣族妇女。林夏注意到她们手腕上都戴着相同的孔雀羽毛镯子,羽毛尖端泛着幽蓝的光。人群中央跪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浑身发抖,头发被剃得精光。
“这是怎么回事?”林夏压低声音问岩罕。
“寨子里在驱鬼。”岩罕面无表情地说,“昨天老咪涛(老奶奶)在佛寺后的林子里发现她,浑身都是孔雀的抓痕。”
林夏倒吸一口凉气。根据她查阅的资料,曼景村有个古老的传说:触犯神树禁忌的人会被孔雀蛊附身,七日内全身溃烂,化作孔雀飞天。最后一次有据可查的案例发生在1947年,那年整座寨子死了三十七人。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小姑娘猛地抬起头,眼球完全变成了孔雀羽毛的纹路,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发出类似孔雀开屏的“沙沙”声。
林夏的相机镜头突然被一只布满老年斑的手挡住。她回头看见个佝偻的老妇人,枯瘦的手指间夹着根孔雀羽毛,羽毛末端沾着暗红血迹。
“姑娘,快离开这里。”老妇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七十年前的诅咒又回来了。”
当天夜里,林夏的手机突然收到条匿名短信:【缅桂树的第三根枝桠下】。她犹豫片刻,还是摸黑出了门。
月光下的缅桂树像头巨兽,树干上布满狰狞的疤痕。林夏数到第三根枝桠,蹲下身扒开腐叶,摸到个冰凉的金属盒子。
盒子里装着本泛黄的日记,字迹斑驳却触目惊心:
【1947年6月15日 晴
阿妈说我不能碰神树的孔雀羽毛,可那些羽毛实在太美了。我偷偷藏了一根在枕头下,夜里梦见好多孔雀围着我跳舞。】
【1947年6月17日 雨
我的皮肤开始发痒,阿爸说这是被树神惩罚了。我看见好多孔雀影子在窗外晃,它们在说“来找我们”。】
【1947年6月20日 暴雨
阿妈把我锁在柴房里,说我身上长了孔雀羽毛。我好痛,羽毛从肉里钻出来,血染红了傣锦。】
【1947年6月22日 雷暴
我听见孔雀在唱歌,它们在召唤我。再见了阿妈,我要变成孔雀飞走了。】
日记最后一页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像是孔雀开屏的图案,又像是某种神秘的文字。林夏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浮现出无数孔雀的影子,它们的喙上沾着血,尾羽上的“眼睛”眨呀眨的。
第二天清晨,林夏在缅桂树下发现了岩罕的尸体。他浑身的皮肤都变成了孔雀羽毛的颜色,眼睛被啄得血肉模糊,手里紧紧攥着半根孔雀羽毛。
村寨里人心惶惶,老祭司敲响了召集的象脚鼓。林夏混在人群中,看见祭司从佛塔取出个青铜罐子,罐身上密密麻麻刻着孔雀图腾。
“七十年前,我们用活人祭祀平息了树神的怒火。”祭司的声音沙哑,“现在,该选出新的祭品了。”
林夏悄悄退出人群,却发现自己被几个村民围住。为首的正是昨天驱鬼的老妇人,她手里的孔雀羽毛尖端泛着寒光。
“姑娘,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老妇人阴恻恻地说,“树神要你做新的孔雀新娘。”
林夏转身就跑,却被藤蔓绊倒在地。她惊恐地发现,那些藤蔓上都长着孔雀羽毛状的叶子,叶子边缘是锋利的锯齿。
祭司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七十年前,我姐姐就是这样被献祭的。她死的时候,浑身都是孔雀的羽毛,美得让人落泪。”
林夏绝望地闭上眼睛,却听见“咔嚓”一声枪响。她睁开眼,看见老祭司胸口绽开朵血花,手里的青铜罐子滚落在地。
“快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林夏抬头,看见岩罕站在阴影里,手里握着冒烟的猎枪。可他的皮肤依然泛着孔雀羽毛的光泽,眼睛里流转着诡异的光。
“你...你不是死了吗?”林夏颤抖着问。
岩罕惨然一笑:“我早就被孔雀蛊附身了。七十年前,我是第一个被献祭的人。”
远处传来象脚鼓的闷响,村民们举着火把追了过来。岩罕突然将林夏推进密林中的地道:“顺着这条地道走,出口在佛寺的佛塔下面。”
地道里弥漫着腐朽的气味,墙壁上刻满了孔雀图腾。林夏跌跌撞撞地跑着,突然被一具白骨绊倒。白骨的胸腔里有个青铜盒子,里面装着本《孔雀经》,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是个穿着孔雀舞衣的少女,脖颈上戴着与林夏相同的孔雀羽毛镯子。少女身后站着个青年,正是岩罕。
地道尽头是间密室,墙上挂着几十件孔雀舞衣,每件舞衣上都沾着暗红色的血迹。祭坛上摆放着青铜罐子,里面装着半罐凝固的黑血。
林夏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低头看见自己的皮肤开始泛起孔雀羽毛的纹路。她颤抖着翻开《孔雀经》,里面记载着孔雀蛊的解法:
【孔雀蛊者,树神之怒也。需以活人献祭,取其心头血浇灌神树,方得平息。】
【然献祭之人,需为纯洁之躯,且自愿献身。否则,诅咒将世代相传。】
林夏猛然想起,自己在地道里看到的白骨,胸前戴着与她相同的孔雀羽毛镯子。她终于明白,七十年前的诅咒从未消失,而是通过血脉一代代传承下来。
地道外传来村民的脚步声,林夏颤抖着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如果有人能听到这段录音,请记住:孔雀蛊的真相是...”
录音戛然而止。地道里传来孔雀开屏的“沙沙”声,接着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三个月后,曼景村的游客在佛寺的佛塔下发现了具白骨,脖颈上戴着孔雀羽毛镯子,手里攥着部损坏的手机。手机里的录音文件最后几秒,隐约能听见孔雀的鸣叫声和女人的尖叫声。
而村寨中央的缅桂树,树干上新增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疤痕形状像极了孔雀开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