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固的月亮像被戳破的羊膀胱,暗红色的血渍顺着青铜门的纹路往下淌。马文轩蹲在父亲尸体旁,闻到了月桂叶混着铁锈的腥气。
";阿爸的眼睛...";他话音未落,阿依莎突然用沾着草药的手捂住他的嘴。这个穿着枣红色盖头的村医指节泛白,指甲缝里还嵌着没洗净的番泻叶。
";别碰死者的眼睛!";阿依莎压低声音,头巾上的银饰叮当作响,";你忘了《天方夜谭》里的禁忌?亡人瞳孔会锁住最后看到的画面。";
马文轩看着父亲圆睁的双眼,虹膜里倒映着扭曲的月光门轮廓。三年前爷爷去世时,他也见过这种诡异的倒影。当时他以为是泪水折射的错觉,现在看来更像某种古老的暗语。
清真寺的邦克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子夜的死寂。马文轩掏出手机想报警,却发现信号格像被掐断的脐带般萎缩。
";省省吧,";阿依莎从药箱里摸出个牛皮纸袋,";斋月期间信号塔会被自动关闭,这是教长会议去年通过的决议。";
";可这是人命关天的事!";马文轩的回族方言带着贺兰山石的粗粝感。
";那就用老办法。";阿依莎撕开纸袋,倒出一把孜然粒在尸体周围摆成八卦形状,";把手机埋进土里,等天亮了让收垃圾的穆萨大叔带出山。";
马文轩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用银针在尸体七窍处点穴,突然注意到父亲右手紧攥着什么。掰开僵硬的手指,一枚锈蚀的青铜钥匙滚落在地,钥匙柄上雕着半轮新月和三颗五角星。
";这是...";阿依莎的脸色突然变得比月光门还要苍白。
清真寺宣礼塔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青砖。马文轩抬头望去,月光下隐约有个黑袍人正用阿拉伯语吟唱着什么。当他想看得更清楚些时,黑袍人突然从三十米高的塔顶纵身跃下。
";小心!";阿依莎拽着马文轩扑倒在地。黑袍人落地时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却又像皮影戏偶般重新站了起来。月光照亮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布满鳞片的鱼脸!
";圣裔之泪!";阿依莎突然尖叫起来,";这是郑和船队带来的诅咒!";
黑袍人鱼人一步步逼近,月光门开始发出嗡鸣。马文轩注意到父亲尸体流出的血液正在向青铜门汇聚,在地上勾勒出复杂的几何图案。当最后一滴血融入图案时,月光门突然像融化的黄油般扭曲变形,露出门后波光粼粼的黑色水面。
";快念清真言!";阿依莎把药杵塞进马文轩手里,";用《圣训》里的驱魔咒语!";
马文轩颤抖着背诵经文,药杵尖端开始冒出青烟。人鱼发出刺耳的尖啸,月光门的水纹中浮现出无数苍白的手掌。就在这时,守墓人哈立德的驴子突然冲了过来,叼起那枚青铜钥匙就跑。
";你这头瘟牲!";哈立德举着煤油灯追过来,";快放下月光门的钥匙!";
人鱼在驴子的惊叫声中迟疑了片刻,月光门的水纹随之波动。马文轩抓住机会,把燃烧的药杵狠狠插进青铜门的锁孔。
轰的一声闷响,月光门剧烈震颤,门后传来无数怨魂的哀嚎。人鱼发出绝望的嘶吼,身体开始迅速腐烂,最终化作一堆腥臭的鳞片。马文轩瘫坐在地,看着月光门缓缓闭合,门楣上的阿拉伯文咒文在月光下忽明忽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喘息着问。
阿依莎捡起地上的鳞片,脸色凝重:";还记得我之前说的郑和船队吗?传说他们带来了南海鲛人,用活人祭祀建造了月光门。每到斋月,这些被封印的邪灵就会寻找替身。";
哈立德这时气喘吁吁地跑来,驴子嘴里还叼着钥匙:";你们这群后生,差点把幽冥界的恶鬼放出来!";
";幽冥界?";马文轩皱眉,";可月光门明明是明代回族工匠建造的啊。";
";那是表面,";哈立德压低声音,";实际上是为了镇压郑和带回的南海邪物。每隔三十年,就会有血月之夜,邪灵会通过月光门寻找新的宿主。";
阿依莎突然指着尸体惊呼:";快看你父亲的伤口!";
马文轩低头一看,父亲原本平整的伤口处,竟然浮现出细密的鱼鳞纹路。更诡异的是,尸体周围的孜然八卦阵正在缓缓转动,指向月光门的方向。
";这是回回阵!";哈立德脸色铁青,";有人用回族的秘术在召唤亡灵!";
就在这时,驴子突然发出惊恐的嘶鸣,挣脱缰绳向山里狂奔。哈立德刚要去追,月光门突然再次发出嗡鸣,门楣上的咒文开始反向旋转。
";糟了,";阿依莎抓起药箱就跑,";月光门要开了!";
三人夺命狂奔,身后传来青铜门缓缓开启的沉重声响。马文轩回头一瞥,只见月光门内的黑色水面上,漂浮着无数泛着磷光的眼球,正死死盯着他们逃跑的方向。
他们躲进一处废弃的窑洞,哈立德用油灯点燃了随身携带的安息香。香气弥漫中,马文轩注意到父亲的青铜钥匙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口袋里,钥匙柄上的三颗五角星正在发出微弱的蓝光。
";这钥匙...";他刚要开口,阿依莎突然按住他的手:";别碰!这是用郑和船队的船钉打造的,沾染过鲛人血的钥匙。";
哈立德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天方至圣实录》,翻到夹着月桂叶的那页:";月光门是连接阴阳两界的秤盘,只有用圣裔的鲜血才能称量灵魂的重量。每三年一次的血月开斋,其实是称量仪式。";
";那我父亲...";马文轩声音颤抖。
";他被选中成为新的秤砣,";阿依莎接过话头,";三年前你爷爷也是这样。";
窑洞外突然传来驴子的嘶鸣,声音近在咫尺。哈立德吹灭油灯,三人屏息凝神。月光从窑洞缝隙中透进来,照亮了门口漂浮的黑袍衣角。
";圣裔之泪,";黑袍人鱼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把郑和的钥匙交出来,否则整个村子都将成为祭品。";
马文轩握紧钥匙,感觉到一股寒意顺着手臂蔓延。阿依莎悄悄把番泻叶塞进他手里,用口型示意:";等会我引开他,你去月光门找线索。";
哈立德突然掀开羊皮袄,露出挂在脖子上的青铜护身符:";我掩护你们,这是祖先传下来的镇邪符。";
就在人鱼人破窑而入的瞬间,阿依莎突然把番泻叶撒向油灯。绿色的火焰轰然腾起,将人鱼人笼罩其中。它发出凄厉的尖叫,鳞片在高温下卷曲剥落。
";快走!";哈立德推着马文轩冲了出去。
他们在月光下狂奔,身后传来人鱼人愤怒的嘶吼。马文轩紧紧攥着钥匙,心中闪过无数疑问:郑和船队、南海鲛人、月光门...这些看似不相关的线索,究竟如何串联成一个跨越六百年的诅咒?
当他们再次来到月光门前时,青铜门已经完全闭合,门楣上的咒文却在缓缓流动。马文轩试探着将钥匙插入锁孔,门内突然传来海浪的呼啸声,月光门表面浮现出郑和船队的影像。
";快看!";阿依莎指着门内,";那些阿拉伯文在变化!";
马文轩凑近一看,原本的古兰经经文正在转换成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文字。当最后一个字符显现时,月光门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将三人吸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