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哈亭谜音
哈节开幕式的铜鼓声震碎了黎明的寂静。我站在万尾岛哈亭前的广场上,望着三层重檐的朱漆建筑在晨光中泛着血光。岑舟说的";地方";,正是这座供奉镇海大王的神圣祠堂。
";苏记者穿奥黛倒有几分越南风味。";岑舟不知从哪冒出来,塞给我一串油炸沙虫,";尝尝,蘸鱼露吃。";
我避开他递来的零食,目光落在祠堂门楣的铜铃上。那是京族用来震慑海妖的法器,此刻却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呻吟。
";春香姐出事前,最后接触的人是哈亭的掌灯人老阮。";岑舟啃着沙虫,含糊道,";昨晚他突然失踪了。";
人群突然骚动。十二名身着白衣的歌娘鱼贯而入,腰间银链叮当作响。为首的姑娘鹅蛋脸,耳垂上坠着珍珠流苏——正是昨天林会长的珍珠耳钉同款。
";那是林会长的侄女林月,哈节主唱。";岑舟解释,";听说她去年在河内拿过民歌金奖。";
仪式开始,铜鼓与独弦琴交织出诡异的旋律。我举起相机,镜头扫过歌娘的队列。突然,林月踉跄着摔倒,手中的铜铃滚到我脚边。
";阿妹!";林会长冲上前,却在触碰到侄女的瞬间僵住。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林月雪白的脖颈上,赫然浮现出暗红色的五瓣花胎记。
人群哗然。老陈挤过来,低声说:";这是海魂印,百年前瘟疫时出现过。";
岑舟突然拽住我往后台跑。穿过雕花木门,我们躲进存放祭祀用品的厢房。月光从花窗漏进来,照在墙上悬挂的占婆文手稿上。
";这是我昨天在仓库发现的。";岑舟翻开泛黄的纸页,";春香姐的死法和占婆祭祀仪式一模一样——断指、刀伤、海葬。";
我凑近细看,古文字旁绘着个戴面具的祭司,手中匕首正割向少女指尖。插图边缘有行铅笔字:";1968年东兴,第13次血祭";。
";1968年?";我皱眉,";那是抗美援越时期。";
岑舟突然按住我肩膀,将我抵在墙上。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月光下闪过一道银芒——是把三棱军刺。
";别动。";他温热的呼吸掠过耳畔,";外面有三个戴斗笠的人,腰间别着开山刀。";
我屏住呼吸,听着脚步声在门外徘徊。突然,独弦琴的乐声转为急骤,铜鼓声震得窗棂嗡嗡作响。脚步声远去后,岑舟松开手,却在转身时碰翻了供桌上的香炉。
香灰撒落的瞬间,我看见地面浮现出半枚脚印——那是用贝壳粉混合人血绘制的古老符号。
";糟了!";岑舟脸色大变,";这是占婆血契,说明有人在哈亭举行了活祭!";
我们冲到庭院时,铜鼓声突然中断。林月躺在祭坛中央,白衣浸透鲜血,右手无名指不翼而飞。她颈间的海魂印愈发鲜艳,像朵正在绽放的曼珠沙华。
";快叫救护车!";我推开惊呆的人群,却被林会长拦住。她从祭坛下取出个青瓷瓮,瓮身上刻着占婆文咒文。
";来不及了。";她打开瓮盖,倒出里面的黑色粉末,";这是百年前海妖的骨灰,能镇住即将苏醒的邪灵。";
岑舟突然夺过粉末撒向空中,月光下扬起的黑雾中,我分明看见无数半透明的手指在抓挠。林会长尖叫着后退,踩到祭坛前的供果滑倒,后脑勺重重磕在石狮子上。
混乱中,我注意到供桌上的猪头祭品被切去了舌头。这与春香尸体的断指形成某种诡异呼应,仿佛凶手在进行某种古老的计数仪式。
凌晨三点,我和岑舟坐在海鲜排档。他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血螺:";苏小姐,你知道京族为什么叫';越族';吗?";
";因为历史上京族从越南迁徙而来。";我灌了口冰啤酒,";但这和连环杀人案有什么关系?";
";1968年,中越联合考古队在万尾岛发现了占婆王陵。";岑舟突然压低声音,";据说陪葬品里有能操控潮汐的';海妖之心';。";
我脊梁发冷。昨晚潮水异常上涨的场景浮现在眼前,还有春香尸体不腐的刀伤。难道凶手真的在利用某种超自然力量?
";明天去京族博物馆。";岑舟结完账起身,";我要查清楚,最近三个月有哪些文物被调阅过。";
他转身时,我再次瞥见他后颈的五瓣花刺青。这次看得更清楚,花瓣中央似乎刻着极小的数字——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