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的快递单
智能手表在腕骨处震动时,陈默正蹲在城中村巷口啃馒头。四月的冷雨顺着铁皮屋顶滴进搪瓷碗,面汤稀得能照见他眼下的青黑——那是连续三天替人代驾攒下的疲态。屏幕亮起的瞬间,他指尖的油渍在全息投影上洇开,雇主发来的定位闪烁着红光,像滴在脏抹布上的血。
“外滩十八号,晚十点。”语音备注被雨声撕得断断续续,“接一位穿香奈儿高定的女士。”
陈默把剩下的馒头塞进塑料袋,起身时膝盖发出闷响。巷尾的路灯忽明忽暗,照见墙根处躺着半张快递单,收件人姓名栏的“苏”字被雨水泡得肿胀,像道永远结不了痂的伤口。他认得这个姓氏,就像认得三个月前消失在监控盲区的、同样姓苏的女人。
电动车在积水里划出银线,陈默的智能眼镜自动过滤着雨幕。经过中山南路时,右下角突然弹出条加密信息,发件人Id是串乱码——这是他替“暗巷”跑腿的第七百三十天,那个专替富人处理隐秘事务的地下平台,从不会在雨天派单。
“调取黄浦区近半年交通事故档案。”机械女声在耳蜗里响起,“重点检索车牌尾号749的银色奔驰。”
雨刮器突然失灵,玻璃上的水痕扭曲了街景。陈默记得那辆奔驰,记得三个月前暴雨夜,自己躲在便利店屋檐下,看见那辆车在转角处急刹,穿红裙的女人追着车门摔倒在积水里,珍珠项链散成一地碎月亮。后来新闻里说,那场事故的死者叫苏郁,是苏式集团董事长的独女。
外滩的霓虹刺破雨雾时,陈默在十八号门口看见个穿香奈儿的身影。女人转身的刹那,他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那张脸和苏郁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左眼角多了颗泪痣,像滴凝固的血。
“陈先生?”她的声音带着冰镇香槟的凉意,递来的信封上印着苏式集团的烫金logo,“家父想见你。”
信封在掌心沉甸甸的,封口处的蜡印还带着体温。陈默忽然想起便利店监控里苏郁最后出现的画面,她攥着半张快递单,单上收件人姓名栏,“苏”字的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道未写完的遗书。
巷口的快递单在风中翻动,雨水终于将剩下的字迹冲刷干净。而此刻外滩的风卷着浪花拍击堤岸,陈默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就像三个月前那个雨夜,他在事故现场捡到的、藏在破碎后视镜后的半张纸条,上面用红笔写着:“749车主的保险单,在第三人民医院太平间储物柜。”
女人已经坐进加长林肯,后排车窗摇下时,陈默看见她指尖戴着枚蓝宝石戒指,和苏郁葬礼上棺木里那具焦尸无名指上的一模一样。雨滴砸在信封上,洇开的墨迹里,他终于看清烫金字体下方的小字:“关于苏郁之死,我们需要你的证词。”
电动车停在梧桐树影里,陈默摸出藏在车座夹层的U盘。三个月来他每晚在旧电脑上拼凑的监控片段、交通数据、医院记录,此刻正在掌心发烫。当第一滴雨水渗进信封缝隙时,他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像极了那天雨夜奔驰车失控前,轮胎在地面摩擦出的、尖锐的、仿佛要划破时空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