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的校场上,吕布的方天画戟插在青石缝中,戟杆上缠着的红绸被寒风撕成碎条。他赤着上身站在雪地里,背上新添的箭伤还在渗血,冻成冰珠的血痂随着肌肉颤动簌簌而落。十步外的点将台上,董卓正把玩着从孙坚尸身上扒下的古锭刀,刀刃有意无意地划过吕布昨日献上的袁绍金盔——盔顶的雉翎已被削去大半。
";温侯今日斩将三员,当赏。";董卓突然开口,星纹铠心口的玉玺碎片紫芒吞吐。他脚边木箱轰然打开,滚出的却不是金银,而是三颗血淋淋的西凉逃兵首级,";这些废物临阵脱逃,就赏给赤兔马加餐吧。";
吕布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三日前他独闯联军右翼,方天画戟挑飞韩馥七员偏将,回来时连半碗热汤都没喝上。反观华雄不过烧了个粮仓,董卓竟将祖传的鱼鳞锁子甲赐下。此刻校场四周的亲卫都在憋笑,那些眼神像针尖扎在他脊梁骨上。
";末将......谢恩。";吕布单膝砸地,青石板上裂开蛛网纹。起身时他瞥见贾诩缩在阴影里,黑袍下露出半截竹简——正是他上月私藏的美妾手书,简尾赫然盖着司徒王允的私印。
当夜,赤兔马厩。
吕布用烈酒冲洗戟刃,酒气混着血腥味冲得马匹躁动不安。忽然有脂粉香飘来,貂蝉抱着药箱跪坐在草料堆旁:";将军的伤再不包扎,明日如何上阵?";她指尖刚触到箭伤,吕布猛然转身,戟尖抵住她咽喉:";谁派你来的?";
";是文和先生。";貂蝉不躲不闪,素手掀开药箱夹层,露出半枚断裂的虎符,";他说将军见到这个,自会明白。";
吕布瞳孔骤缩——这正是他半年前救驾时被董卓收走的兵符!当时董卓亲口许诺";来日必还";,如今却成了贾诩手中的筹码。貂蝉趁机敷上金疮药,药粉触及伤口的刹那,吕布突然抓住她手腕:";你还知道什么?";
";知道将军的赤兔马,昨夜被喂了慢药。";貂蝉眼波流转,袖中滑出一把草料,";马槽第三格,掺了乌头汁的苜蓿。";
五更时分,吕布拎着喂马杂役的尸体闯进中军帐。董卓正在擦拭玉玺,星纹铠映得帐内紫光森森:";温侯这是要造反?";
";末将只想讨个公道!";吕布将尸体砸在案前,杂役怀中掉出半块董字腰牌。董卓却嗤笑一声,赶山鞭卷起腰牌扔进火盆:";偷马贼的栽赃把戏,也值得你动怒?";
帐外忽然传来喧哗。华雄拖着个血肉模糊的细作进来:";将军,这人在马厩鬼鬼祟祟......";话音未落,吕布的方天画戟已劈下——细作怀中竟掉出王允的密信,信中约定三日后在白马寺接应吕布!
";好个三姓家奴!";董卓暴起挥鞭,玉玺紫光凝成实质抽在吕布脸上,";真当本将不知你私会王允?";
吕布抹去嘴角血沫,突然狂笑震落帐顶冰凌。他早该想到,那日貂蝉递来的虎符太过完整,马厩的乌头汁气味也太明显——这分明是贾诩做的局,要逼他坐实反心!
";末将若真要反......";吕布戟尖挑起火盆,炭火泼向董卓面门,";何须等到今日!";
星纹铠紫芒暴涨,炭火在董卓身前寸寸成灰。贾诩的纸鸢群趁机扑入大帐,翅尖磷粉迷了华雄独目。混乱中,吕布拽着貂蝉跃上赤兔马,方天画戟劈开帐幔冲入夜色。
";追!";董卓的咆哮震得亲卫耳膜出血,";提头来见者,赏万金!";
邙山密林中,赤兔马突然前蹄跪地。貂蝉掀开马鞍,底下竟嵌着枚墨家机关匣——匣中冰蚕丝早已勒入马骨。";将军......我们中计了。";她话音未落,树梢落下连环铁骑,寒铁链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吕布将貂蝉护在身后,方天画戟舞成银轮:";贾文和!滚出来受死!";
树影中响起龟甲碰撞声。贾诩缓步走出,手中卦盘裂纹拼成";困兽犹斗";:";温侯可知,你杀的那杂役,是王允派来救你的死士。";他黑袍一抖,抖出个昏迷的幼童,";这孩子说,他爹姓吕,在五原郡当过马丞。";
戟尖在幼童喉前三寸凝滞。吕布想起二十年前,那个被鲜卑屠戮的小村庄。原来董卓早就捏着他的命脉,就像捏着赤兔马辔头。
";将军若肯回头,今夜之事......";贾诩话音未落,东南方突然升起狼烟——那是虎牢关遇袭的信号。
吕布仰天狂笑,笑声惊起夜枭无数。他反手斩断冰蚕丝,将幼童抛给贾诩:";告诉董卓,并州狼骑的债,该还了!";赤兔马人立而起,载着二人冲向悬崖。追兵赶到时,只见崖边插着方天画戟,戟杆上深深刻着";三姓家奴";四字,字缝里塞着半块带血的虎符。
五更时分,虎牢关粮仓起火。
董卓捏碎探马送来的虎符残片,星纹铠上的蟠螭纹路疯狂游走:";好个吕奉先......传令!将五原郡吕氏祖坟刨了,尸骨喂狼!";
而在邙山另一侧,吕布听着远处狼嚎,将貂蝉推入密道:";去找王允,就说......";他扯下半片染血的战袍,";吕布已死,活着的,是九原虓虎!";
朝阳刺破乌云时,虎牢关外多了具无头尸,身形与吕布一般无二。只有贾诩注意到,尸身虎口没有常年握戟的老茧——那是个穿了吕布铠甲的西凉死士。
洛阳深宫,玉玺在晨光中泛起血晕。董卓抚摸着星纹铠心口的裂痕,那里本该嵌着最后一块玉玺碎片:";文和,你说这裂痕像不像并州的地图?";
贾诩垂首不语,袖中卦盘裂纹已延伸至腕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