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泉暖流的环绕中,青谣渐渐入睡。
梦中,她仿佛回到前世,回到与那男人未生嫌隙、未曾离散的时光。
她和赵远在宽大的床上,整晚缠绵着……
她娇声唤道:“远,远……”
他回应以绵密的吻,贴在她耳边低语,像呢喃又似叹息:“谣谣……老婆……我的心肝……”
激情正浓时,他忽地停下,嗓音沙哑:“谣谣,对不起,现在我……”
青谣如箭在弦,骤然被晾下,身子一僵。她从未有过这等体验,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仰面茫然:“怎么了?为什么停下?什么对不起?”
刹那间,阴暗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婆婆带着苏瑾瑜大摇大摆入住家中,宣称她是贵客,任她穿着轻薄睡衣在屋内晃荡,肆意挑衅。
场景一变,她坐在茶室,对面苏瑾瑜得意洋洋,声称怀了她丈夫的孩子,还亮出写着他名字的产检单。
那一刻,她的心如被钝刀凌迟,痛得失去理智。
她咆哮着:“贱人,苏瑾瑜,你这贱人!”她扑过去撕打,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
接着,那男人出现,推开她,抱起倒地的苏瑾瑜,头也不回地离开。
再后来,她被净身出户,最终殒命于父母墓前。
“我恨你,赵远,你怎能这样对我!”她哭喊着,“我恨透了你,永远不会原谅你!”
……
赵远俯身凝视睡梦中泪流满面的她,俯身轻吻她的额头,低声安慰,心如被万千细针刺穿,痛得密密麻麻。
他自责道:“赵远,你这瞎眼的混账!”悔意如潮,若世上有后悔药,他愿吞下一吨来赎罪。
那时,他确实混账,他被母亲蒙蔽了。他母亲口蜜腹剑,表面对她慈爱有加,宛如亲女,转身却变本加厉地排挤、羞辱她。
每当她受委屈向他倾诉,他只当她孩子气,不懂长辈苦心,非但不护她,还劝她体谅母亲,勿要任性。久而久之,她不再向他诉说,将满腔心事深埋,或向他人倾吐。
那倾听她苦闷之人,是她儿时玩伴,所谓的“竹马”。她对他并无他意,可那人对她的情愫却显而易见。
小时候,他总默默守在她身旁,下雨为她撑伞,放学替她背书包,无论她在何处,他都如影随形。甚至考上S市美术学院,也只因她爱画画,自幼立志入此校。
赵远却过于自负,从未将这乡野少年放在眼里。他深信,无论那人如何用心,他的谣谣绝不会青睐这土气之人。他甚至不屑阻拦对方的示好,根本不视其为情敌——在他心中,那人不够格与他争锋。直到母亲拿出偷录的通话录音,他才惊觉自己错了。
录音中,她诉说婚姻的不满,甚至厌倦,向那人抱怨母亲的恶行,也埋怨他偏袒母亲,漠视她,还与他回忆乡下童年的快乐时光,对如今的生活满是疲惫与失望。
那些话如刀刺耳,他怒火中烧,嫉妒冲垮理智,未曾想录音乃母亲断章取义的剪辑。
当时,正逢苏瑾瑜流产,他头脑发热,突发奇想,欲试探她是否还在意他。
苏瑾瑜腹中的孩子确是他的。当初大夫称姜青谣不孕,他迫于母亲以死相逼,同意找代孕延续香火,却不知母亲暗中取他精子,让苏氏企业的大小姐苏瑾瑜怀孕。
待他知晓,孩子已近三月。他虽厌恶苏瑾瑜,却因孩子陪她产检,未料她拿签着他名的单子去茶室挑衅。
他赶到时,故意冷漠以对,想看她是否伤心、是否在乎。
可她毫无波澜,不哭不闹,甚至在他提出离婚、让她净身出户时,她未落一泪,爽快应允。
那时的他已被嫉妒蒙蔽,满心以为她急于离婚,是要去投奔那竹马。
签字后不久,他因伤心过度气血攻心,住进医院,险些一命呜呼。
在病床上,他强迫自己忘却她,试图重新开始。
可他很快发现,那不过是痴心妄想,过往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于是,他做出了一件连自己都鄙夷的事——命人将他住院的消息传给她,盼她能来看他一眼。
只要她肯来,他愿放下一切,与她重修旧好。
然而,他在病房望眼欲穿,整整一周,门口始终空空如也。
她从未出现。
失望、愤怒、嫉妒交织,冲击着他的理智。
他不顾医嘱与母亲劝阻,拖着病体亲自去找她对质。
可迎接他的,却是她冰冷的遗体躺在棺中。
那一刻,天崩地裂,他的世界彻底坍塌。
什么背叛、孩子、家业,与她相比皆如粪土。
没有她,活着都成了煎熬,还要那些何用?
从此,他生不如死,却不能轻易赴死。他要查出凶手,将那恶人碎尸万段。
不久,凶手与幕后主使浮出水面。
他下令将枪手与幕后主使苏瑾瑜绑在一起,亲自驾驶重型压路机碾过他们的躯体,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与此同时,苏家所有涉事之人尽遭暗杀,无一幸存。
母亲费尽心机拆散他们,却未能如愿看到他娶她心仪的名门贵女。
赵家覆灭,非因生意,而是他将所有家产尽数捐出,未留一文。
他母亲闻讯急火攻心,中风倒下,经妹妹送往普通医院抢救,虽保住性命,却口眼歪斜,言语不清,成了废人。
如今,她蜗居郊区一间六十余平的老屋,苟延残喘,风光不再。
他妹妹因付不起留学费用退学归国,未婚夫因家道中落退婚。她为维持奢华生活,也为报复现实,甘做六十多岁地产商的情妇。
而他,死于一场车祸——酒后驾车撞上大桥栏杆,车毁人亡。有人说他自寻短见,有人说是苏家报复。其实,他既被苏家追杀,又生无可恋,死便死了,免得活着受罪。
于是,他死了,就这么离开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