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嬷嬷去了一会儿,不多时领回一位女子,五官清丽雅致,气度高贵。她着一身宝石蓝亮缎褶小袄,外披银蓝水袖湖绸长褙子,下配月白绣荷塘惊涛裙。高髻上仅插一支翠绿凤簪,垂下碧玉流苏,衬得她身姿如玉,不沾俗气。
“二嫂子,快来!”凌霜一见她,热情招手,又朝青谣介绍:“这是我二嫂刘氏,太傅刘老大人的嫡孙女,大越有名的才女!”
嫣然走近,正听见这话,忙向青谣行礼,羞涩道:“王妃莫听凌霜胡说。她最爱说笑,我不过识几个字,不算睁眼瞎,哪敢在您面前称才女?若论才女,王妃才当得起。您那首《水调歌头·中秋》,做得绝妙,我闲来常拿来吟诵,越读越觉惊艳,堪称千古佳句。”
青谣被夸得脸一热,有些不自在地摆手:“都是些老调子,不值一提……”
这时,凌霜的目光忽然定在嫣然的脸上,她凝视着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眸,说道:“嫂子,你的眼睛怎么了,是不是哭过?”
嫣然闻言,心中一紧,眼神不自觉地闪躲开凌霜的注视。她低头拿起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声音略显不自然地掩饰道:“哪有的事,方才来的路上风有些大,吹得眼睛不舒服罢了,没什么。”
青谣站在一旁,听了这话,忍不住悄悄打量了嫣然一眼。只见她的眼眶泛着淡淡的红晕,眼皮微微肿起,连鼻尖都透着几分红意,分明是刚哭过的模样。青谣心里暗暗思忖,嫂子怕是受了什么委屈,却不愿说出口。
凌霜却不信她这番说辞,眉头一皱,语气中多了几分怒意:“什么风吹迷了眼,嫂子你就别遮掩了!刚才胡嬷嬷都跟我说了实话,是不是二哥又为了那个狐媚子跟你置气?你告诉我,我这就去找他算账,给你讨个公道!”
嫣然听凌霜当着青谣的面直白地说出家中这些不堪的事,顿时觉得一阵难堪涌上心头。她低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手中的帕子,声音细若蚊蝇,低声道:“妹妹,你别乱猜,不是那样的。燕王妃还在旁边看着呢,别让人听了笑话咱们家。”
凌霜却不以为意,冷哼一声,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怕什么笑话?哪家大户人家没点见不得光的事儿?我还听说青谣姐姐在燕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都是被那些妾室欺负的主儿,跟你这处境也没什么两样!”
青谣冷不丁被凌霜扯进话题,额头不由得滑下几道黑线,心中哭笑不得。她暗想,沈侧妃掌管燕王府中馈的事,恐怕早已传遍京城,连闺中女子都知道她在府中受了气,这名声怕是好不到哪儿去了。
嫣然见凌霜连青谣的底细都抖了出来,生怕她不高兴,连忙转过身,急切地替凌霜向青谣解释:“王妃,您别往心里去。凌霜这丫头就是个直肠子,说话从不拐弯抹角,可她心地却是极好的。若是她哪里言语不当,冲撞了您,还请您千万别计较。等您跟她相处久了就明白,她其实一点坏心眼都没有……”
说着说着,嫣然自己明明还满心委屈,眼底泛着泪光,却因急着为凌霜开解,脸上泛起一抹薄红。青谣看着她这模样,心中生出几分怜惜,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怎么会怪她呢?她说的本就是实情,有什么好计较的?”
嫣然见青谣如此豁达,连自家境遇被提及也不遮掩半分,没有丝毫难为情,更不见一丝阴郁,反而坦然又温柔地应对,心中对她的好感不由得又深了几分。她反手握住青谣,语气中多了些真挚:“像王妃娘娘您这样才貌双全的人,若还入不了王爷的眼,那只能说是他有眼无珠,不识真金白玉罢了。”
青谣听罢,轻轻一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彼此彼此,你的夫君想来也是个没眼光的。”
她顿了顿,又笑着瞥向凌霜,揶揄道:“只是这话说了,也不知你家小姑子乐不乐意听?”
凌霜听罢,嘴角一扬,语气中满是爽朗与不屑:“你们说的都是大实话,我有什么不乐意听的?就算他是我亲哥又怎样,他做出宠妾灭妻的混账事,我照样看不上他!依我看,你们那两个男人就是欠教训。若换成是我,谁敢在我面前宠着妾室给我脸色看,我一鞭子下去,非抽得他服服帖帖不可。什么姨娘侧妃的,全都叫她们滚一边去!要不干脆连那臭男人一块儿赶出家门,眼不见心不烦,省得日日对着他堵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叉起腰,摆出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旁边的胡嬷嬷瞧见她这模样,忍不住轻咳两声,偷偷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收敛些,别再口无遮拦。
毕竟,按常理,一个闺阁女子说出“鞭打男人、驱逐妾室”这样的话,难免会被人指责为泼辣无礼、不够贤良。若传出去,怕是要坏了她的名声。
幸好这话是落在青谣和嫣然耳中,若是旁人听了,凌霜的闺誉怕是要大打折扣。胡嬷嬷暗暗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多言,只在旁静静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