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空间里没外人,可整天对着个光溜溜的小家伙,青谣总觉得有些别扭。
眼下闲来无事,她便转身回了房间,从空间里翻出一匹鲜艳的红缎,打算给坤坤做双鞋、裁条裤,免得他种地时弄脏了脚丫。
她的针线活并不出色。前身虽擅长女红,可她毕竟不是原主,来到这几个月也没碰过针线,手艺生疏得紧。
她花了好几个时辰,才磕磕绊绊地缝出一双小鞋和一条小裤。做工虽有些粗糙,好在用的是上等宫缎,触感柔滑舒适,多少掩盖了些手工上的不足。
坤坤吃完一大片菜地回来,看到青谣为他准备的衣物,竟一点没嫌弃。
他兴高采烈地接过鞋裤,迫不及待地穿了起来。从前他只是一条虫子,哪有过穿衣戴鞋的机会?如今有了人形,终于能像人一样体面一回!
可他从未穿过衣物,手脚笨拙得可笑。先把左鞋套到右脚,右鞋穿到左脚,还傻乎乎地先穿鞋再套裤,结果裤子被鞋子卡住,怎么也拉不上。
青谣笑得前仰后合,刚才外头的烦心事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她走过去,帮坤坤脱下鞋,先把小裤子给他穿上系好,再细心地套上鞋子,还耐心地教他如何分辨左右脚。
穿上这一身,坤坤顿时精神焕发。他抬起小脚丫,在地上来回踱步,新奇得不得了。
青谣看着他,心想若再配上一件精巧的肚兜,或是小孩常戴的金项圈、金镯子,那就更完美了。
到了中午,青谣不得不离开空间。
午饭时间将至,倾雪和雪灵会进来送饭,若发现她不在,怕是要起疑。
饭桌上,雪灵小心翼翼地禀报道:“王妃,我爹回来了。他说山下已经平静了,太后娘娘的銮驾已回京,只是死伤无数,血流成河,远远就能闻到一股血腥味。到处都是断肢残骸,看着怪吓人的。”
青谣夹菜的筷子一顿,胃口全无。
她放下筷子,沉声道:“待会儿让马三和顾野带人下山瞧瞧,看有什么能帮的。若有无人认领的尸骨残肢,就帮忙埋了吧。记得埋深些,别让山里的野兽刨出来吃了。”
雪灵迟疑道:“那些残骸太多,怕不是一时半刻能收拾完的。再说,太后她们回宫后没准会派人清理,咱们插手,万一被卷进这事里怎么办?”
青谣摇摇头:“只怕太后这会儿已被吓破了胆,哪有心思管这些琐碎事。那些弃尸荒野的,多半是些身份低微的可怜人。有身份的,尸首早被带走了。大臣们惊魂未定忙着养伤,哪会有人顾及这些?咱们别院几十号人,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好事,帮帮他们。”
她顿了顿,又道:“山下血腥味这么重,定会引来野兽。等上面想起派人清理,那些尸骨怕是连渣都不剩了,还收拾什么?”
雪灵福了福身,转身去安排了。
……
青谣说得没错。
此刻,京城里哀声遍野,愁云惨雾。以太后为首的贵人们,几乎家家都有死伤,一时间哭丧的、披孝的、请僧道超度的,忙得不可开交,哪还有人顾得上荒野里的残尸?各家只顾着自哀自怜。
宫中,太后已哭得昏厥过去。
小皇孙肩上的“铁豆子”虽被取出,可孩子受惊过度,已痴傻了。刀割取物的剧痛,他竟一声未哭,只是呆呆地盯着地面,像个失了魂的木偶。
皇后虽未受伤,可心志脆弱,还未回宫便发起高烧,满口胡言,哪里还能理事?
上官贤妃和端妃皆有伤在身,无力主持大局。余下几个安然无恙的妃嫔,位份却太低,连说话的份儿都没有。
偌大的皇宫,竟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找不出,更别提有人去管那些散落在野外的碎尸残骸了。
在这场离奇的刺杀事件中,无数达官显贵未能幸免。
随行的二十多位王爷中,仅有六人活着归来,其中一人残废,一人被吓得痴傻,还有两人身负重伤。公主与驸马们的境况同样惨烈,惠昭公主的驸马田亚夫伤势沉重,已是命悬一线;乐康公主的驸马叶大将军更是不堪,不仅殒命,还被万马踩成一团肉泥。抬回时,那一滩血肉模糊的残躯若非穿着那身醒目的官服,根本无人能辨出是他。
宫中一片哀嚎,整个大越朝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掌权者接连出事,下头的政务无人问津。那些官职卑微的小吏因地位低贱,白日行队时离皇帝与太后的銮驾甚远,反倒因此逃过一劫,保住了性命。可他们位卑言轻,无力代表大越发声,只得龟缩在自家府邸,静待局势明朗。
偌大的大越,竟陷入无人治理的境地!
京城的百姓目睹皇家銮驾归来时的狼狈景象,无不瞠目结舌。流言如野火般迅速蔓延,有人传言是强盛的玉陵国挥军来袭,要将大越灭国。
可这说法很快被驳倒。异国入侵这样的大事,怎可能事先毫无征兆,突然就兵临城下?
也有人猜测是一伙山贼土匪所为,意在劫掠皇家队伍中的金银财宝。但反对的声音随即响起:什么样的匪帮能有如此实力,将上万人的皇家队伍打得如此溃不成军?何况这万人队伍中还有精锐的御林军和朝中武将,绝非寻常匪盗所能撼动。
还有人言之凿凿,说是山妖作乱。皇上与太后下山时,好好的道路突然炸裂,炸死炸伤无数皇亲贵胄。期间更有铁豆子从山坡滚落,每一颗小小铁丸都能夺人性命,杀伤力比弓箭还要恐怖。据传,皇上与太后也在此祸中受创,只是尚未对外公布罢了。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各种说法层出不穷,搅得人心惶惶。整个京城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阴霾笼罩,透不出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