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谣正倚在窗边,神思飘远,突然听到这熟悉的嗓音,心头一跳,猛然转身,便见那抹颀长挺拔的身影已然立在房内。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冷声道:“你怎么又来了?走顺腿了?”
被嫌弃的萧云冶无奈一笑,摊手道:“想你了,抽空来看看,没想到这么不受待见。”
他边说边走近,到了她面前,缓缓抬起手。
“你干什么?”
青谣见状,条件反射地闪到一旁,脸颊微红,怒瞪着他。
这时,他的手已落在窗棂上,轻轻关上窗户,转向她,温声道:“入冬了,开窗赏景不合适。何况这黑夜无月,有什么好看的?”
青谣这才知是自己误会,略觉尴尬。可一想到他擅闯闺房的举动,那点窘意瞬间消散。
她冷淡道:“陛下,这么晚了,您跑我屋里来,有什么要紧事?”
萧云冶挑眉反问:“想你了,来看你,算不算要紧事?”
听到这话,青谣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萧云冶见她神色骤变,忙挤出一抹笑意:“别急,真有事。”
他慢条斯理地在窗边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她冷若冰霜的小脸上,带着几分宠溺与无奈:“你瞧瞧你,对我动不动就拉脸,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就这么让你看不上眼?你到底讨厌我什么,值得你对我冷眉竖眼,我哪点比不上萧云川了……”
青谣脑门上仿佛冒出一串黑线,简直莫名其妙。她不过是想守住妇道,不与他私下纠缠罢了,他却像个被冷落的怨妇,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好像她真欠了他什么似的。
对萧云冶,她向来秉持不交恶也不亲近的原则,只求日后少些是非。可看他眼下的态度,似乎没打算轻易放手,这让她暗自为自己的处境捏了把汗。
她强压着不耐,听完他一通“委屈抱怨”,才冷冷开口:“我脾气就这样,皇上若嫌烦,大可不必来我这儿自找不痛快。想奉承您、攀附您的人多得是,您何必巴巴地凑上来?”
萧云冶轻笑一声,语气柔和:“我哪舍得不理你?明知来这儿要碰壁,还不是硬着头皮来了?没办法,这辈子栽你手里了,我只能认命!”
被当世权势滔天的男人如此深情表白,且这男人模样俊美堪称顶尖,寻常女子怕是早已心动得晕过去。可青谣却不为所动,翻了个大白眼,无奈道:“皇上,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您能老实告诉我吗?”
“什么事?”他笑得依旧温润,那笑容如三月春风拂过,暖意融融。
“您为何偏偏看上我?我到底哪点入了您的眼,值得您对我这么死缠不放?”
这些疑惑在她心头萦绕已久。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究竟哪点迷住了这皇上,还迷得他神魂颠倒,非她不可,甚至为她连悬崖都敢跳,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萧云冶闻言微微一滞,随即脸上浮起一丝怅然,低声道:“也许是我上辈子欠了你,这辈子得还吧。”
一听“上辈子”,青谣脸色骤冷,原本纠结烦躁的神情瞬间变得冰寒刺骨。
她冷笑一声,毫不留情道:“上辈子欠我的人,我只盼永生永世别再碰面。你若真欠了我,不必费心偿还,走远些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这话如刀,刺得萧云冶笑容僵住,仿佛心底传来碎裂的轻响。
半晌,他才回过神,声音低沉:“欠债不还可不是好习惯。不管你怎么想,我既欠了你,就得还,直到你肯宽恕为止。”
见他一脸认真又复杂的模样,好像真在上辈子对她有所亏欠,青谣有些无言以对。
她不耐烦道:“行吧,你想还就还。今儿天色不早了,我也该歇了,您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萧云冶看出青谣在赶人,却丝毫不恼,俊朗的脸上依旧挂着淡然的笑。
他慢悠悠道:“你派去收尸的人还没回来,你真睡得下?”
这话一出,青谣猛地想起倾雪提及的山下惨景,怒火瞬间涌上心头。
她瞪着萧云冶,语气尖锐:“你还有脸提这事?还不都是你搞出来的!按理这种事不该我一个妇道人家插嘴,可你既然站在我屋里,我也就多说一句。”
萧云冶见她情绪陡然高涨,眉梢轻挑,淡声道:“哦?说来听听。”
青谣毫不客气:“就说你今日杀人这事。为了你的皇图霸业,让那么多无辜的人白白送命,真的值得吗?今日的地雷是你埋的吧?让仪仗队的马匹踩中炸乱,再趁乱制造踩踏,暗中除掉你的对头。皇上,你这计划滴水不漏。可你在杀人时,可曾看一眼那些被炸死踩死的宫女、太监、侍卫?他们也是人,也是爹娘辛辛苦苦养大,也有活下去的权利,就因你一人之私,他们命没了,还死得那么惨。你不觉得这太残忍了吗?”
萧云冶见她脸颊泛红,胸口起伏不定,连气息都乱了,便起身从桌上取了盅茶,轻轻搁在她面前的案几上,坐下后沉声道:“古往今来,皇权之争哪有不流血的?若今日不除那些人,明日死的便是我。这世道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从来没有对错可言。”
青谣冷声道:“我不过一介内宅妇人,不懂你们的政治手腕。可我知道,杀戮过重有违天理。要成大事,未必非得血染遍地,或许可以用智慧取胜,或慢慢谋算。”
智取与缓谋确实可行,但需时机与耐心,而他两样皆缺。太后已蓄势待发,若他再迟疑,便要沦为她刀下之鬼。他也不愿杀人,毕竟受过现代教育熏陶,他的思想远比古人开阔。可为护住她,为保住这份安定,他不得不如此。
萧云冶知她厌恶自己滥杀,他不愿她与他更加疏远,只得妥协:“好,我答应你,往后尽量少杀人。只要能留命的,我便饶他一命,你看如何?”
对他的让步,青谣并不感动,反觉心头沉重。她希望他少造杀孽,可若因她而收手,岂不成了她欠他的情?
青谣沉默片刻,淡淡道:“陛下不必顾及我。是我一时失态越矩了。后宫不得干政,何况我还是您嫂子,这些话我不该说。”
她特意强调“嫂子”二字,拉开距离,提醒他身份界限,盼他别再陷于这不伦之情。
萧云冶听出她的用意,虽不愿听“嫂子”二字,却不敢逼她太甚。反正今夜过后,大越的大权将尽归他手,到时让燕王府休妻或和离不过是弹指间事,何必与她争这片刻?
他起身道:“知道了,你要好好保重,明日我就回宫,往后京城恐要乱上一阵。这段时间我怕是来不了了。你要按时吃饭,好好歇息,天冷多添衣,别四处乱跑。有事找岳炎,他会立刻报给我……”
言罢,他深情看了她片刻,便转身离去。
青谣仰望屋顶,无奈得想大喊:“苍天啊,为什么我会招上这么个麻烦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