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刚踏出夹评坛,还没喘口气,便被一阵轻微的“嗯?”声拦住了脚步。
声音从前方雾气中飘来,带着一种不紧不慢、介于审问与唠叨之间的调子,像是有人端着茶杯、搓着指头、顺手还把你家户口本翻了个遍。
“你们打完架了?”
“你们打得开心吗?”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是被夹了?”
“谁啊?”云缨皱眉,枪尖一挑,雾气抖了三抖,散开露出一个亭子。
亭子不大,一张茶桌三条凳,坐着一位……不好形容的中年男子。他长着张不大不小的脸,眉不浓、眼不细,头发不秃也不多,整个人就像一个正在加载、但始终加载不完整的问题。
他抬起头,脸上带着笑:“我啊,问句王,喜欢提问,尤其——问别人不想答的问题。”
“你是王?”赵怀真看了看他腰间别着的纸扇,“这王名,是官封的?”
“不是。”问句王轻摇纸扇,“是我自封的。”
“你自封的王,问我们什么?”唐清砚不打算绕弯子。
“问你们——你们谁才是你们仨里头……不愿配合的那个?”
三人同时皱眉,云缨第一个翻了个白眼:“你这什么问题?”
“问题不能没有意义。”问句王缓缓起身,“它可以不正确,不需要答案,但一定要有攻击性。”
话音未落,他脚下的亭子突然腾空,变成一个巨大的问号结构,在半空拧了个三百六十度的问字筋斗,最后硬生生把亭子变成了战场。
——问战台。
这战台不像擂台,更像是图书馆与考场的混合体,地板是翻页的书页,墙壁是跳动的字句,连风声里都飘着“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你问你妹啊!”云缨忍不住开骂,枪势一卷,直指对面。
“你有妹妹?”问句王立刻提问,“她小时候是不是比你聪明?”
“我——”
“她小时候是不是写作业快过你?”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收回这句话。”
“你为什么不承认?”问句王眨眼一笑,一抬手,一道“问题风刃”横扫而来,刃上夹着一句话:“你是不是从小怕输?”
云缨被这话逼得退了半步,枪一抖,劈碎风刃,同时怒道:“你这战斗方式也太恶心人了吧!”
“这是提问流。”问句王耸肩,“边问边打,让你心烦意乱,打也不爽,答也不愿。”
他又看向赵怀真:“你呢,赵道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总得承担什么?”
赵怀真脸色未变,手中法印却微滞。
“你是不是觉得你太沉默,其实是在逃避?”
“你是不是从不回应夸奖,因为你怕真有人信了?”
“你是不是,连打架都怕赢得太过明显?”
连环三问,如同三把细针,刺进赵怀真的呼吸中。他袖袍一展,护身符光封住问句,但嘴角已有青筋微微跳动。
“你这法子太……无聊。”
“承认不舒服,不丢人。”问句王微笑,“你越逃避,我越问。”
唐清砚这时已出手,剑光如冰落落。问句王却抢在剑前说了句:“你是不是,其实不喜欢合作?”
剑光一震,唐清砚的动作略有迟疑。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总被低估?”
“你是不是明明不想讲话,却又在等别人问?”
剑气微滞,唐清砚冷哼一声:“你说话太多。”
“我话多,是因为你们心里有太多没说的东西。”问句王脚尖一点,台面上的问句跳起,化作实质,一道“你是不是对某人过于在意”直扑唐清砚额前。
“别想套话。”唐清砚反手一剑横扫,将字句斩成碎墨,眼中冷意却隐隐透出一丝波澜。
云缨跳来与唐清砚并肩而立:“咱仨都快被你唠叨成心理阴影了。”
赵怀真也缓步靠近:“他的问题,不是强攻,而是试图搅乱……平衡。”
问句王叹了口气:“三人配合得不错。但你们真的了解彼此吗?”
“不需要了解。”云缨轻笑,“我们知道什么时候打,知道怎么打,就够了。”
“你是不是怕再多知道点,就会不舍得下手?”问句王声音低沉,忽然张开手臂,所有问句化作纸刃腾空,密密麻麻地组成一个巨大的句号光环,缓缓压下。
“我看你才是怕别人回答。”唐清砚轻语。
“你怕的是,你的问题没有人想答。”
三人几乎同时出手。
云缨枪势为矛,破开问句风环;赵怀真金符封字,点穴而落;唐清砚剑气如墨,一笔划断虚妄。
那巨大句号在空中被三人斩断,破碎成万千纸屑,每一张上都写着“你到底在逃什么”。
——问句王终于沉默了。
他缓缓坐回原处,叹了口气:“你们三个——还挺不怕问。”
“怕啊。”云缨坦白,“但怕又不等于不打。”
问句王摇头轻笑:“走吧,下一坛主,不问你话,也不夹你评,只会让你跳舞。”
三人:“???”
“对,他是‘节奏王’,爱好律动,出招带拍子。”问句王挥了挥手,“下一个地方,是‘踩拍坛’。”
—
三人对视,一人抚符,一人拧枪,一人剑入鞘。
云缨叹道:“打完嘴炮战,要跳广场舞了?”
“希望别是拉丁风。”赵怀真头一次语气沉重。
唐清砚冷冷一句:“舞鞋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