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把吃饭的问题解决了,才有力气去打打杀杀,才有心情去勾心斗角……
闯荡江湖毕竟不是求道修仙,江湖人,那也是要吃饭的。
一般而言,游侠们都是带足盘缠,在散落江湖的驿馆中吃饭歇脚。而有组织有规模的帮派,考虑到成本问题,便大都有属于自己的饭庄。
其中,鲍香阁便是随着武林盟主项云的发迹而声名鹊起的——盟主堂饭庄。
鲍香馆不是一般的饭馆,而更像帮派中的一个堂口。
起初,这只是鲍大楚个人的兴趣,在闯荡江湖行侠仗义过程中,偶尔为兄弟们埋锅造饭,可时间一长,项云追随者逐渐增多,便演化成一个堂口,由风万千亲自命名为鲍香馆。
武林大会之前,项云虽未名声大噪,倒也有了一些根基。
而鲍香馆,也是在此时发展成为真正的饭庄。
一、馆中新来的小厨娘
“好香啊!”
伴随着众人的目光,一个红衣小娘子踏入鲍香阁,她蹦蹦跳跳地“视察”着鲍香馆的食材,仿佛到了自己家的后院,丝毫不觉得羞怯。
“咦,这是什么?”小娘子掀开锅盖,朝着那一锅千熬百煮的白汤使劲嗅了嗅,一股诱人的鲜香之气直击味蕾。
“别……”
一旁的伙计来不及阻止,小娘子已经将汤勺伸进锅里,舀了一勺白汤,吸溜灌进嘴里,可还没来得及尝出它的味道,小娘子便迫不及待地将口中的白汤尽数喷在那个试图阻止她的伙计的脸上,口中大喊着:“好咸,好咸,齁死本姑娘了。”一边跑到养着鲜鱼的水缸旁,一头栽了进去,咕噜咕噜地漱着口。
伙计擦着脸上的汤水,口中喃喃道:“这是高汤,煮汤时加进去几勺便可,哪有直接喝的。”
小娘子自然没有听到伙计的抱怨,一张小脸儿在水缸中埋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冲淡口中的咸味,将头向上一甩,一头秀发带起点点水珠,洒的厨房里满地都是。
“这姑娘是谁啊?”厨房里的伙计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小娘子丝毫没有理会他人的议论,一双眼睛看向水缸,似乎被里面游动的鱼儿吸引了。
只见那小娘子看了一阵,不加思索便挽起袖子,露出一条雪白的臂膀,伸进水缸中,搅动一阵,不一会儿,便抓起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
正在此时,一个膘肥体壮的大个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伙计们一看到此人,都恭敬立在两旁,一口一个“大楚哥”地叫着。
只是那红衣小娘子,仿佛丝毫没有理会那个走近她的大个子,完全被手中的鱼儿吸引了。
那鱼儿碧绿的背部长着星星点点的黑斑,腹部却是雪白雪白的,更为奇特的是,它刚被抓到,便从嘴里发出“卡卡卡卡”的响声,整个身体也随之鼓起,慢慢变成一个长满刺的大球。
“唉?好玩儿,好玩儿。”小娘子眼里放着光,惊奇地看着鼓成大球的鱼儿,完全没有发现那大个子已经站在她的旁边了。
“拿来。”大个子伸出一只大手,问那小娘子要鱼。
小娘子扭头看向大个子,急忙将鱼儿藏在怀里,仿佛藏着自己的心爱之物,口中只道:“不给你,它是我的。”
大个子也不管她,拿起大勺一挖,便将这鼓成气球的怪鱼挖到勺子里,顺势向案板上一拍,那大球顿时就泄了气。
他将勺子放下,左手拿起那鱼,右手抄了一把剪刀,三下五除二便将它的腹鳍尾鳍一并剪了下来。
小娘子本欲出手阻止,无奈那大个子手上动作太快,等她反应过来,那大个子早已将那鱼开膛破肚了。
红衣小娘子见刚才还在自己手中可爱的“大刺球”被杀死了,竟兀自恼将起来,一边喊着:“你赔我鱼”,一边伸手去拉大个子的胳膊。
奈何她力气太小,无论如何去拉大个子都对他产生不了丝毫的影响。
她心中委屈,泪水便扑簌簌掉下来。
大个子目不转睛地掏着这怪鱼的内脏,仿佛这是件极其精细的工作,而他也完全投入其中,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待将内脏全部处理完毕,他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将鱼烫了一下,剥去鱼皮,又以熟练的刀工将鱼肉切成晶莹剔透的薄片,整齐地码放在一个造型精致的盘子里。
处理好鱼肉,他又调了一碗酱汁。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因而鱼肉也极其新鲜,甚至可以看出那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鱼片还在微微抖动,仿佛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
“河豚肉有剧毒,处理起来要极其谨慎,我刚刚演示了一遍,你们学会了几分?”大个子看向伙计们,却迎来一阵纷纷摇头。
小娘子见无人理她,噙在眼角的泪水顿成泉涌,张大嘴巴哇哇大哭起来。
大个子似乎这才注意到身边站着的这位红衣小娘子,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实在搞不清楚这姑娘为何痛哭,便俯身相询道:“姑娘,你,你哭什么?”
明明是大个子惹了自己,却反过来问她。小娘子心中无名火起,扭过头去,竟哭的更凶了。
大个子不明所以,可任由姑娘哭下去也不是办法。想来想去,只好将刚做好的鲜鱼和酱料一并推到她面前,道:“不哭了不哭了,我请你吃鱼。”
不说还好,这一说,这小娘子泪水便如决堤河水一般流淌出来,再也止不住了。
大个子手足无措起来,情急之下,只好夹了一片鱼肉,蘸了一些酱汁,塞到小娘子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嘴巴里。
那可爱的小娘子感觉到那可爱的小鱼的肉片滑到自己的嘴里,本想立刻吐掉,可那片鱼肉仿佛有生命一般,活蹦乱跳地顺着她的舌头滑到口腔里,一种从未尝到过的鲜美滋味刺激着她的味蕾,使她忍不住嚼了一下,那片鱼肉便似在唇齿之间摆尾挣扎,充满弹性的肉不停刺激着牙齿,让她忍不住多嚼几口,咕咚一声咽到肚子里。
围观的伙计们也随着这一声吞咽,不约而同地吞了一口口水。
大个子见她终于不哭了,便伸手去端那鱼片和酱料。
不料小娘子以为他要拿走鱼片,一伸胳膊,便将盘子碟子一并揽入怀中,一边将酱汁一股脑浇到盘子里,一边将鱼片塞到嘴巴里,像是生怕被大个子抢了去。
大个子见自己的菜如此受欢迎,并不感到冒犯,反而觉得开心,耐心地等她吃完了,才开口发问道:“你是谁家的姑娘啊?”
“我是鲍香馆的姑娘。”小娘子咽下最后一块鱼肉,用手背擦去嘴边的酱汁,竟是由悲转喜了。
大个子听过小娘子的话,不由心生疑惑,他不记得鲍香阁有这样一个姑娘啊?莫不是谁家女儿?
于是他又看向那些有婆娘的老伙计们,却见那些老家伙们连连摇头摆手,并没有一个认领这姑娘的。
“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啊?”大个子疑惑道。
“因为我从没来过啊!”小娘子笑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拍脑袋道:“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鲍大楚的,你们老大叫我来找他。”
“我就是鲍大楚,”大个子应承着,不禁又问:“你说的老大是?”
“就是项云啊!我慕名来投奔你们,你们老大还犹豫来着,后来二当家的说让我来鲍香阁找鲍大楚报到,你们老大也同意了。”小娘子口中振振有词,顺便自我介绍道:“我是中原包家的三娘,大家叫我包三娘就行。”
“嗨,原来是项大哥和老疯子推荐你来的啊!”鲍大楚一拍脑门,心说正好新进弟兄比较多,厨房忙不过来,多个人总是好的,便召来手边的一个伙计,安排道:“廖小金,以后她就是你的弟子了。”
红衣小娘子看上去却并不情愿,扭捏了一阵,抬头问鲍大楚:“大个子,他会做刚才那道菜吗?”
“额……”鲍大楚摸了摸后脑勺,道:“这,河豚处理极难,稍有不慎便有剧毒,这……”
“那本姑娘不跟他学,”说着话,将手一伸,凌空指向鲍大楚的鼻尖:“我要你教我,这道菜,简直太好吃了。”
“这分明是个小吃货嘛!”鲍大楚心说,也瞬间明白项云和老疯子为何安排她来自己这鲍香阁。正巧他缺一个副手,便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师父在上,请受三娘一拜。”说着话,小娘子便要向鲍大楚行那三跪九叩的大礼。
鲍大楚虽看着老成,当时却也是少年,并不比姑娘大多少,哪里受的如此大礼,急忙去搀扶。却见那小娘子盯着自己,不自觉流出口水来,吸溜一声又咽回肚子里。吓得鲍大楚急忙抽回双手,脸颊烧得通红,问:“你,你要干什么?”
“师父,徒儿还想吃,那道菜简直太好吃了。”
“原来是这样。”鲍大楚长吁了一口气,却道:“你先跟我学技术,学会一样,我便给你做一道菜。”
“嗯嗯。”小娘子连连点头,一双大眼睛在眸子里滴溜溜地打转,打量着眼前这个憨厚的大个子。
从此,鲍香馆里便多了一个小厨娘。
二、贪吃中毒
“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学做河豚啊?”包三娘跟在鲍大楚的屁股后面,一脸期盼。
鲍大楚却没心思理会她,在菜案前站定,随手抽了一把菜刀拿在手中,左手向三娘面前一伸,道:“萝卜。”
三娘不敢怠慢,小跑到一旁的菜缸旁边,挑了一颗白滑水嫩的大萝卜,小心清洗干净,递给鲍大楚的同时,不忘眨巴着她忽闪闪的大眼睛,凑过脑袋来强调道:“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学做河豚啊?”
“最近武林大会召开,项大哥欲与群雄争锋,吃食上可决不能马虎了。”鲍大楚好似没理会似的,自顾自说着自己的话:“三娘,去拿几颗葱蒜,剥洗干净。”
“师父,”三娘气的一跺脚:“您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鲍大楚放下手里的活儿,看着三娘,叹了口气:“唉,都说姑娘家细心,你怎么偏偏这般毛燥,你可知……”
“做饭要先修心,不能急于求成,心沉才能手稳,心细才能做出佳肴。要一步一个脚印,从最基础的学起……”没想到鲍大楚还未说完,三娘便提前将他准备好的话讲了出来。
“合着你都背会了是吧!”鲍大楚看着三娘,哭笑不得。
三娘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都生茧子了。”
“记性好是吧!我考考你。”说着话,鲍大楚将萝卜和刀递给三娘。
“又削萝卜啊!”三娘一心想着美味的河豚,接过刀时颇有些垂头丧气。三娘刚要动刀,却又被鲍大楚喝止:“怎么?站案都不会了?耷拉个脑袋。”
“双脚分立,挺胸抬头,双肩要平,身体放松,目视菜案。”三娘有气无力地背着口诀,并按照要求摆正了自己的姿态。
“好,开始吧!切丝。”鲍大楚见三娘站好了,便示意她可以开始。
三娘学艺也有一段时间,刀法也称得上娴熟,唰唰唰唰将萝卜皮削干净,放在案上,菜刀翻飞之间,那萝卜已变成晶莹剔透的根根细丝。
三娘放下刀,邀功似地走到鲍大楚身边,心想:“这下,你可要教我做河豚了吧!”
鲍大楚却径直走到案前,细心摊开案上的萝卜丝,仔细端详着,时不时从里面翻出一些来。过了一阵,最终翻出七根,告诉三娘:“这七根略微粗了些。”
“不想教就不教,何须来故意找茬。”三娘将小嘴一撅,显然是恼了。心中越想越是委屈,泪水也禁不住在眼中打转。
鲍大楚最是见不得女人哭,见三娘那又恼又委屈的模样,竟有些不知所措,终于叹了一口气,径自去取了一个萝卜来,刀在案上上下翻动,切出有节奏的声响,口中道:“切菜也是要技巧的,左手持料要稳,右手下刀要准。只有切的粗细均匀,才能保证烹饪时所有的材料同时做熟,口感一致。”
不一会儿,案上便又多了一堆萝卜丝。鲍大楚看着三娘,告诉她:“萝卜切不好,只是影响烹饪的口味而已,河豚若处理不好,可是要命的。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切不可贪图口腹之欲,要知道欲速不达的道理。”
说罢,鲍大楚便转头离开了。
三娘走到案前,翻看了许久,却始终没能在鲍大楚的萝卜丝里挑出一根粗细不均的来。佩服之余,却又在想:“千丝万缕,不过切出七根残次品而已,又有什么关系?若非金口玉口,是决计吃不出来的。”
心思一动,又见厨房无人,看见水缸里几条活蹦乱跳的河豚,总也忍不住要拿来练练手的冲动。
“师父,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三娘的刀工。”说干就干,三娘拎起一只河豚,学着师父的样子,割鳍、去嘴、挖眼、剥皮,一气呵成。接下来,便要剖开鱼腹,取其内脏了。
三娘听鲍大楚讲过河豚毒的厉害,且其毒素都在内脏,因此颇为小心。待将内脏全部刮去,早迫不及待从豚身上划下一小片肉,连酱汁都没准备,便忙不迭塞入口中,当真是入口即化,鲜美无比。
“哼,你不是说我不行嘛!我倒让你看看行不行。”想到这一节,三娘便捧起河豚,蹦蹦跳跳地去鲍大楚住处邀功。
“咚咚咚,”三娘刚刚敲响房门,正欲张口喊出“师父”二字,却突感舌尖口腔里一阵酥麻,随后便觉得腹中绞痛难忍,不由跪倒在地上。
鲍大楚正疑惑有谁在敲门,询问又不言语。开门一看,却见三娘倒在地上,表情痛苦,汗如豆下,待看到她怀里捧着的河豚,心中大骇,急忙将三娘抱在怀里,一边大声喊着自己的好友神医尚品的名字,一边向神医居所尚品堂奔跑而去。
朦胧间,三娘只觉得被一双大手紧紧拥着。她将头深深埋进那宽阔的胸膛里,以求能稍稍缓解自己的痛苦。
三、岁久生情
尚品堂中,药香袅袅。
一个面容慈祥的长眉白发老者正端坐堂中,前些日子,他听闻自家兄弟尚德说,那朱雀阁中有一味传世灵药,名曰:“雀灵丹”,能解百毒。他却是不信,万事万物,总有生克之道。医道又有对症下药之说,如何能有解百毒之物呢?
可转念一想,这“雀灵丹”既然被四大派之一的朱雀阁奉若珍宝,自然有其特异之处。若有朝一日能一睹究竟……正思忖间,却突听得尚品堂外脚步匆匆,正欲开门观望,鲍大楚却先他一步闯进堂中,一脸焦急神色,喊到:“神医,救她,快救她!”
尚品见鲍大楚怀抱一女子,气息奄奄,急忙招呼鲍大楚将她放在榻上。见那姑娘眉头微蹙,双手抱腹,呼之不应,便转头大声喝问鲍大楚:“怎么会这样?”
鲍大楚焦急万分,晕头转向不知如何是好。却被尚品神医这一声喝问惊醒,急切回答道:“她,她误食河豚,中了河豚毒了,请神医务必救她性命。”
尚品听后,“啊呀”一声,暗道不妙,即刻命令道:“大楚,快去杀只鸭子,取一碗鸭血来。”说着话,手却也没停,抱起三娘的脑袋,使其面部朝下,将食指伸向她的喉咙,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却听得“哇”的一声,三娘将胃里的东西一下子都吐了出来。
做完了这些,尚品一抬头,见鲍大楚还愣在当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气的老头子一脚踹上他的屁股:“还不快去,耽误了事儿,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她了。”
鲍大楚方才心中着急,精神略微有些恍惚,这一脚却是将他踹醒了。他不敢耽搁,健步如飞,直奔鸭舍而去。
不一会儿,鲍大楚便捧着满满一碗温热的鸭血跑了回来,再次冲进堂中。正欲问如何用这鸭血,一抬头,却见尚品正一下一下按着三娘胸腹交汇之处。
见鲍大楚冲了进来,尚品示意他先将鸭血放下,口中道:“这姑娘脉象微弱,呼吸似有似无,你来的正好,快给她过气。”
“过气?”鲍大楚听不明白,着急地问道:“如何过气?”
“就是向她嘴里吹气,记得捏住鼻子。”尚品手中不停,见鲍大楚还呆呆立在一旁,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便喝道:“快点做,救人要紧,你不来,难道要我老头子来吗?”
鲍大楚听到尚品的催促,知道此事紧急,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当即深吸了一口气,俯下身子,一口一口地送入三娘口中。
不知过了几时,尚品便感知到三娘呼吸渐渐恢复,脉搏也变得有力起来,才终于直起身子,长舒了一口气。
见鲍大楚那傻小子还在一口一口的向三娘嘴里输气,正欲阻止,却不料三娘此刻已渐渐恢复了一些神志,见一张大嘴朝自己袭来,下意识地甩了一巴掌在鲍大楚脸上,欲张口说话,奈何中毒力弱,口齿麻痹,竟说不出来。
鲍大楚无来由挨了一巴掌,正欲解释,却见三娘这一掌过后,半个身子被甩出榻外,摇摇欲坠,急忙上前,一把将三娘扶住,才解释道:“山娘,是绳医让我给你活气。”
尚品听鲍大楚有些口齿不清,便开口问道:“你什么感觉啊?”
鲍大楚听神医问话,脸竟然一红,不好意思地开口道:“软软的,伐伐的。”
尚品闻言,哭笑不得,暗道:“这傻小子。”只好说的明白些,道:“我是问你,你嘴里有什么感觉?看你说话都不利索了。”
“哦,”鲍大楚闻言,略显尴尬。他也是见三娘醒转,想是脱离了危险,兴奋异常才口不择言。于是他老实说道:“麻!”
“麻就对了,想是这姑娘口中尚有微量余毒,沾染到你口中了。”尚品分析道,接着告诉鲍大楚:“快将那温鸭血灌给这姑娘喝,对了,你也喝一点,别救了这个,倒了那个。”
“嗯嗯。”鲍大楚不敢怠慢,急忙照做。
“鸭血能中和毒素,稍后我再开些泻药,你给她多饮些温水,助她排毒。”尚品交代完了,眼珠一转,道:“傻小子,你这舌头近几天也尝不出味道了。鲍香阁的活儿姑且交给伙计们吧!你就照顾这姑娘几天,在我堂中抓些芦根,早晚煎服,可保无虞。”
“唉唉唉!”鲍大楚满口答应。
此后的一些日子,鲍大楚便开始专心照顾自己的这个贪吃中毒的女弟子。
三娘虽吃了这班教训,却还是一副记吃不记打的模样。这不,身体刚刚见好,便又央着鲍大楚教她做那美味无比的河豚肉了。
大楚性子憨直,任她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动心,咬死了要她先将萝卜切好。按他的话说:“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囫囵吞枣未免食不知味,暴殄天物。何况河豚剧毒,浪费材料倒是小事,若再发生一次中毒事件,尚品神医说了,上次若不是送医及时,真怕你小命难保。”非但如此,还将河豚的缸上了两道重锁,专门防着三娘。
三娘又岂是易与之辈?撒娇耍赖,纠缠不清,使出浑身解数,逼得鲍大楚没办法了,才告诉她:“你以为切萝卜切出七根残次品,是无关大雅之事吗?这说明你刀工不精。上次的河豚我看了,就是开膛破肚之事下刀深了寸许,才使得河豚肠穿肚烂,毒汁浸透鱼肉。这七根残次品就是七次失误,更可能是七条人命。”
至此,三娘才彻底断了心思,开始从基础学起来。
话说这孤男寡女,相处日久,便易生情愫。况且鲍大楚虽然生的五大三粗的模样,却是个心细如发之人,否则,也断然烹调不出那么多的美味佳肴。照顾三娘的日子,可谓尽心竭力,无微不至。又先已有过肌肤之亲,虽为救人之故,然毕竟初尝禁果,暗地里难免有无穷回味。
三娘这边呢!初长成的小姑娘,自然也常常春心萌动。
只可惜二人皆未经世事,不懂男女之情,只道是亦师亦友,却不知情愫暗生。
四、双喜临门
项云力挫群雄,终于做上了武林盟主的那一天,也正是鲍大楚和包三娘成亲的日子。
这鸳鸯谱,正是项云和风万千二人点的,婚礼自然也由盟主堂操办。这一天,群雄云集,皆来贺盟主归位,也给这小两口儿的婚礼平添了不少热闹的氛围。
可是,忙于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项云和风万千二人,又怎会在百忙之中知道了鲍大楚和三娘的事了呢?这事儿,还得从尚品说起。
那时,项云和大家江湖聚义,一路仗义行侠,皆意气相投之辈,而无尊卑高低之别。
鲍大楚照顾三娘的几日,鲍香阁失了主厨,这菜的味道自然便差了些许。项云出身村落之中,口齿不叼,自然尝不出来,可风万千就不一样了,他尝遍天下珍奇,稍有不对便可品出,便随意唠叨几句:“唉,鲍大厨近日不用心了。怕是心有所扰吧!”
话音未落,便听见一边用饭的尚品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风万千不解其意,遂问他是怎么回事。
项云也问道:“老爷子,您一向深居简出,常居于尚品堂,怎么近日都出来和我们一起用餐了?”
“嘿嘿嘿,”老爷子轻笑了三声:“我那尚品堂啊!都快成大楚和三娘的小婚房喽!老头子我可不敢去打扰人家。”
“什么?快来说说,怎么回事?大楚这小子终于开窍了。”项云与风万千二人饭也不吃了,将脑袋凑过来,异口同声地说。
尚品便将前事和盘托出,末了,还补充道:“老头子看这姑娘和咱们那憨直的大楚颇有几分相配,便顺水推舟,找个由头让他们多相处几日。老喽老喽,土埋半截喽,却最喜看年轻人喜结连理,多子多孙。嘿嘿。我说小项云啊,咱们现在势力不小了,你什么时候把巧巧也接进城,享享福啊!”
“嗨,说大楚的事儿,怎么扯到我身上了!”项云急忙转移话题。
风万千眼珠一转,告诉二人:“大楚性子太过憨直,靠他自己恐怕不行,要不,我们抽空去说和说和?”
说干就干,这不,当日夜,风万千找了大楚,项云找了三娘,三言两语,终于促成了这一桩婚事。
那一晚,新任武林盟主项云亲自做了小两口的证婚人。盟主堂双喜临门,张灯结彩,人人都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可谁都不知道,这竟然是盟主堂最后的辉煌。
五、盟主大婚
鲍香馆正紧锣密鼓的忙碌着,准备着琳琅满目的各样食材。
“洗干净了,一丁点儿泥都不许有。”
“油多了,倒出来一点儿。”
“这个切片,谁让你切丝儿的。”
……
鲍大楚在鲍香馆中走来走去,督促着大家准备好各样食材。走了一阵,他突然在鲍香馆正中站定,大喊道:
“兄弟们,今天是盟主大婚之日,大家伙儿都动起来,认真着点,切不可懈怠!武林群雄今日云集盟主堂,一定不能在吃喝上给咱盟主堂跌份儿。”
三娘双手持刀,两柄菜刀上下翻飞,不一会儿,便将几根大白萝卜切成晶莹剔透粗细均匀的细丝儿。她双刀在案上一掠,那细丝儿便尽数落在刀面之上,在将萝卜丝高高扬起,喊一声:“大楚,接菜。”
鲍大楚伸出大勺,将萝卜丝揽入锅中,配合默契,天衣无缝。
“大楚,现在能教我做河豚了吧?”三娘对这河豚肉依旧是念念不忘。
“能能能,三娘,等项大哥婚礼结束了,我便立即教你。”鲍大楚口中应承着,手却没停,不一会儿,一盘冒着腾腾热气的水晶萝卜便出锅了。
鲍大楚刚想唤廖小金上菜,却见尚品缓缓走进他的鲍香馆,拿着根银针在他的菜里扎来扎去的。
“老爷子,您这是干什么呀?我好好的菜都让您扎坏了。怎么,您还怕我鲍大楚给盟主下毒啊!”鲍大楚没好气的说。
“唉!老头子近日老是心神不宁的,老喽老喽,越老疑心病越重喽!总觉得项云和林仙儿成亲,不是那么回事儿,唉!可怜那家中盼郎归的巧巧哦!”尚品叹道。
“老爷子,怎么说呢!您就是想不开,”鲍大楚一边炒菜,一边说:“自古英雄出少年,美女爱英雄。再说,平素男儿有个三妻四妾都不寻常,咱项大哥贵为盟主,再娶一个又怎样了?”
话音未落,却觉得自己的耳朵竟被死死揪住,回头一看,却是三娘:“怎么,男人三妻四妾却是寻常?老实说,你想娶几个?”
“哎呦呦,疼,疼……”鲍大楚连忙求饶道:“我只娶一个,别无二心啊三娘。”
“这还差不多。”三娘见他态度诚恳,方才放过他。
正在此时,却见廖小金匆匆忙忙从门外跑过来,道:“尚,尚神医,盟主找,找您,就在尚,尚品堂。”
“大楚,盟主找我,我便先去了。”尚品检验过那些菜,看到并无异常,这才放心离去。
鲍大楚目送尚品离开鲍香馆,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知怎的,竟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尚品。而这个白发苍苍的神医,很快将成为第一个死在云巧剑之下的冤魂。
“廖小金,叫你上菜呢!跑哪里去了?”鲍大楚见廖小金结结巴巴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出去方,方便了一下。”廖小金低着头,不敢看鲍大楚的眼睛。
“当初我大婚的时候,你不是说过几天要把老娘接到京城里来享清福吗?她来了吗?”鲍大楚关切地问道。
“来了,来了。”廖小金小心翼翼地回答。
鲍大楚拍拍廖小金的肩膀,说:“等忙完这边的事儿,带我去探望一下她老人家吧!我自小没了娘,兄弟的母亲便如同我母。”
廖小金被一拍肩膀,吓得浑身一哆嗦,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胡乱点了点头。
“行了,上菜吧!”鲍大楚吩咐道。
“大楚哥,对不起。”廖小金没头没脑来了一句,端着菜盘子便逃走了。
鲍大楚挠了挠头,心中纳闷儿道:“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六、最后一位客人
鲍香馆的最后一位客人,是杀红了眼的白震山。
盟主大婚变成屠戮群雄的惨案,项云突然发疯,逼迫各派交出镇派宝器,众派不从,便惨遭屠戮。白虎堂堂主白震山长子云歌亦死于项云的云巧剑之下。
复仇的烈火烧尽了鲍香阁,为保三娘周全,鲍大楚挺身而出,整整挨了白震山一十三记虎爪,被活活打死。
三娘从烈焰之中爬出。
她不再是那天真烂漫的小娘子,而是炼狱中爬出的恶鬼罗刹。复仇之火在心中熊熊燃烧,永不熄灭。
这,成了她活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