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并不陌生，但每一次听到，希尔的心脏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当然希尔也有观察，紧张的并不仅仅是她一人，第二第三中队中的魔导士都可以感受没有之前聊天的轻松感。
希尔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硝烟的味道，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为了缓解紧张感，希尔不得不伸展四肢做起了体操。
军靴踩在临时铺设的金属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周围的航空魔导士们都在做着最后的准备，检查装备，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兴奋和无法忽视的紧张。
她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队长，艾伦·路德维尔。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此刻却没有任何孩童该有的情绪。
艾伦正有条不紊地扣紧头盔的带子，调整着防风镜的位置，动作熟练得像是重复了千百遍。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即将进行的不是一场生死搏杀，而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飞行训练。
“啊啊，扫荡被炮兵炸飞的残兵败将吗？”艾伦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像是没睡醒一样嘟囔着，“这样可没有多少经验啊。”
经验？希尔又一次听到了这个词。每次队长在战斗结束后，提到什么“技能等级提升”或者“获取经验”，她都会感到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仿佛在队长眼中，这场残酷的战争，那些逝去的生命，都只是微不足道的试炼？
这种想法让她不寒而栗，但同时，看着队长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又让她生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唉，果然，我还差得远呢，什么时候才能和队长一样看淡生死呢。’希尔在心里默默叹气，握着魔导步枪的手心微微出汗。
“行了，菜鸟。”艾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他拍了拍希尔的肩膀，力道不大，却让她瞬间挺直了脊背。
“工作时间到了。”他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心情似乎还不错，“要是每次都是这样的敌人，也挺无聊的。”
这有些不知道好歹的话音刚落，立刻引来了旁边第三中队队长的调侃。
鲁科夫中尉，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爽朗地笑道，“艾伦中尉，你可不能这么‘挑食’啊！敌人太弱就没干劲，这样下去，可是会长不高的哦！”
营地里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哄笑声。
身高一直是艾伦的“痛处”，虽然没人敢当面嘲笑这位战功赫赫的少年中尉，但善意的玩笑还是时常有的。
艾伦立刻提高了音量，理直气壮地反驳，“鲁科夫中尉你这可就错了！我认为着弹面积小也是一种优势啊！目标小，敌人打不着，懂吗？这叫战术优势！”
“噗——”“哈哈哈哈！”
“无法反驳！我认输，艾伦队长！”
“这是我听过最有力的挑食借口！”
“有道理！艾伦队长说得对！”就连刚才还一脸严肃的史瓦伦少校，嘴角也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紧张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歪理搅得轻松了不少，快活的空气充满了整个营地。
“喂，小子们！”鲁科夫中尉笑骂着，挥了挥手，“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被挑食的艾伦队长抢了头功啊！”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第二、第三中队，航空魔导士，出击！”随着少校一声令下，魔导推进器的轰鸣声骤然响起，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碎屑。
希尔感觉一股强大的推力从背后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她紧随在艾伦身后，视野迅速拔高。
地面上的人影和建筑变得越来越小，刚才还觉得压抑的营地，转眼间就成了一个小小的方块。冷冽的高空罡风扑面而来，吹得她脸颊生疼。
她努力稳定住身形，调整着魔力输出，跟上艾伦的飞行轨迹。
他们的编队像一群钢铁猎鹰，在灰蒙蒙的天空中拉出长长的白色尾迹，朝着炮火刚刚肆虐过的前线飞去。
艾伦飞在最前面，他的飞行姿态流畅而写意，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十四岁孩子能做出的动作。
希尔甚至能看到他偶尔会微微侧过头，似乎在观察着身后的队形。
“优先击杀，观测员，各级指挥官和无线电通讯员。”
耳边传来少校的命令，希尔转达给小队后，继续向艾伦问道。
“队长，我们是直接进入清扫区域吗？”希尔通过无线电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飘。
“嗯，按照预定计划。”艾伦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来，清晰而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希尔，跟紧我，注意观察两翼，别让漏网之鱼干扰到其他人。”
“是！”希尔立刻应道，集中精神，将步枪的瞄准镜对准下方。
焦黑的土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弹坑，原本的战壕被炸得面目全非，扭曲的金属和破碎的肢体随处可见。
浓重的硝烟尚未散尽，混合着血腥味和泥土的腥气，即使在高空也能隐约闻到。
+1......+1......
就在这时，艾伦的脑海里传来系统冰冷的提示音，但他脸上没有任何变化。‘果然，收割残血的杂鱼经验几乎没有……聊胜于无吧。’他心里想着，‘还是得来个厉害点的家伙才好啊。’
“发现目标，三点钟方向，一小队残兵，正在试图重组防御。”艾伦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第三中队从左翼包抄，我们从正面突入！希尔，准备火力压制！”
“明白！”希尔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艾伦猛地加速，如同一颗黑色的流星，朝着下方俯冲而去。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希尔几乎要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见艾伦双手虚握，复杂的魔导术式在他身前瞬间成型，发出幽蓝色的光芒。
“Fire！”下一秒，数道压缩的魔力弹如同精确制导的炮弹，呼啸着射向地面上那几个试图架设重机枪的帝国士兵。
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沉闷的噗噗声，魔力弹轻易地撕裂了简陋的掩体和人体，带起一蓬蓬血雾。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甚至带着一种残酷的美感。
希尔看得目瞪口呆，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她立刻按照艾伦的指示，用魔导步枪朝着可能存在威胁的角落进行点射，曳光弹划破烟尘，为艾伦的突击提供掩护。
“干得不错，菜鸟。”艾伦的声音再次在无线电中响起，带着一丝赞许，“保持警惕，我们继续前进。”
希尔感到脸颊有些发烫，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紧张还是队长的表扬。她用力点了点头，尽管知道艾伦看不见，“是，队长！”
看着艾伦那在硝烟中依旧显得从容不迫的小小背影，希尔心中那份敬佩又加深了几分。
或许，队长那所谓的“经验论”和“技能等级”，只是他用来理解并征服这个残酷战场的方式吧。
而自己，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追上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