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苍白的手从隧道墙壁的镜面中伸出,指尖滴落着银色液体。桑槐后退几步,后背抵上了同样开始“融化”的隧道墙壁。他紧握右手的红宝石碎片,感受到它发出灼热的温度。
“你到底是谁?”桑槐盯着眼前的“安澜”,左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相机。
“安澜”——或者说那个伪装成安澜的存在——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个与白露如出一辙的微笑:“我是谁?这要看你问的是哪个';我';。”她的声音开始变化,混合着多重音调,“这具身体确实是安澜的,但里面的东西...已经升级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镜中映出的不是隧道场景,而是一间医院病房——正是桑槐手机上收到的那张照片里的场景。植物人状态的安澜躺在病床上,胸口微弱起伏。
“三年前那场车祸很有趣。”假安澜用闲聊般的语气说,“真正的安澜试图摧毁原始镜,结果被反噬。她的身体留在了现实世界,但大部分意识...”她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被困在了镜中。而我,作为原始镜的守护灵,得到了完美的宿主。”
隧道墙壁上的手越伸越长,几乎要碰到桑槐的肩膀。他能感觉到背后镜面传来的吸力,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拉入那个无尽的镜中世界。
“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桑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终于碰到了相机。还剩20%的电量,足够几次闪光。
假安澜大笑起来,声音在隧道中回荡:“因为你是个特殊的案例,桑槐!普通的灵魂只能作为食物,但双界行者...你是稀有的媒介,能让我们完全进入人类世界而不被排斥。”她向前一步,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白露和无面院长争抢了你这么久,却没想到最终得手的是我。”
桑槐突然明白了——这个镜中守护灵与白露不是一伙的,她有自己的计划。也许可以利用这点...
“如果我帮你,能得到什么?”桑槐故意放松了姿态,右手却握得更紧了,红宝石碎片边缘刺入掌心,带来一阵锐痛。
假安澜眯起眼睛:“聪明的尝试,但别耍花样。”她举起那块大红宝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集齐三块碎片就能重组原始镜,给你亲爱的安镜一个体面的葬礼。”她冷笑一声,“可惜你永远找不到第三块。”
隧道墙壁上的手突然全部缩了回去,镜面重新变回普通墙壁。假安澜做了个“请”的手势:“跟我来,我让你看看真相。”
桑槐犹豫了一下,但眼下别无选择。他跟着假安澜走进那个维修间的小门,里面不是预想的工具间,而是一个圆形的石室,中央放着一面巨大的镜子——不是原始镜,但风格类似,镜框上同样雕刻着扭曲的人脸。
“认识一下,';次级镜';。”假安澜骄傲地介绍,“原始镜的复制品,功能稍弱但足够用了。”
镜面映出两人的倒影,但桑槐的倒影延迟了几秒才模仿他的动作,而且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更可怕的是,假安澜在镜中根本没有倒影,只有一团模糊的银色雾气。
“看到了吗?”假安澜指着镜子,“我比白露更高级。她还需要依附于宿主,而我...已经超越了这种限制。”
桑槐盯着镜中那个不协调的自己:“你想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假安澜从口袋里掏出一台古老的相机——正是444号殡仪馆里的那台灵魂捕捉器,“用你的能力加上这台相机,为我拍摄一张完美的肖像。不是普通的照片,而是能够固定我存在形态的';锚';。”
桑槐接过相机,立刻感受到一股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这台相机比他想象的更重,机身表面刻满了与镜框上相似的符文。
“一旦有了';锚';,我就能完全脱离镜中世界的束缚,真正成为人类世界的一员。”假安澜的声音因兴奋而颤抖,“而作为回报,我会告诉你安镜的下落——他还没完全消失,至少现在还没有。”
桑槐假装思考,实际上在快速观察石室的每个角落。除了他们进来的门,墙上似乎没有其他出口。但镜面反射的角落里有块区域不太对劲——那里的墙壁看起来比其他地方更老旧,砖缝间隐约有银光闪烁。
“我需要准备一下。”桑槐拖延时间,摆弄着相机,“这台机器和我平时用的不太一样。”
假安澜不耐烦地挥挥手:“快点。仪式必须在午夜前完成。”她走向镜子,开始用某种银色粉末在镜框上画符号。
桑槐趁机检查相机。取景器里看到的景象与肉眼不同——假安澜呈现为一团人形银雾,而镜子深处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是被困住的萤火虫。其中一个光点比其他都亮,而且...在向他闪烁,仿佛在传递某种信号。
安镜?桑槐心跳加速。他调整焦距,那个光点逐渐形成模糊的人形轮廓——确实是安镜,但比在镜中世界时更加透明,几乎难以辨认。
取景器里的安镜指了指相机的闪光灯,然后做了个爆炸的手势,最后指向桑槐右手心的红宝石碎片。信息很明确:用闪光灯引爆红宝石的能量。
但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桑槐不确定自己能否在爆炸中幸存。而且,如果安镜的灵魂真的依附在那块大红宝石上...
假安澜突然转身:“你在磨蹭什么?”
桑槐迅速放下相机:“光线不够。我需要更好的角度。”他慢慢移动位置,假装在寻找最佳拍摄点,实际上在靠近那块可疑的墙壁。
“别耍花样!”假安澜厉声说,眼中闪过一丝银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红宝石碎片确实能引爆次级镜,但你也会被炸得粉碎。值得吗?为了一个已经半死不活的灵魂?”
桑槐停下脚步,直视假安澜的眼睛:“安镜是你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假安澜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真实的痛苦和镜中守护灵的冷漠交替出现:“那个软弱的女孩早就死了!她不忍心看哥哥受苦,自愿成为容器让我逃脱...多么感人的兄妹情啊。”她的声音又变成了那种令人不适的多重音调,“现在,拍照!否则我现在就彻底粉碎安镜的灵魂碎片!”
她举起那块大红宝石,作势要捏碎它。取景器中的安镜光点剧烈闪烁,像是在警告。
“好,好。”桑槐妥协地举起相机,“就站在镜子前别动。”
假安澜露出胜利的笑容,摆好姿势。桑槐通过取景器对准她,同时悄悄将右手心的红宝石碎片抵在相机闪光灯旁。他能感觉到两者之间产生了某种共鸣,相机变得异常温热。
“说';茄子';。”桑槐按下快门。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红宝石碎片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假安澜发出非人的尖叫,身体如玻璃般出现无数裂纹。整个石室剧烈震动,次级镜的镜面泛起波涛般的涟漪。
“不!你做了什么!”假安澜——或者说镜中守护灵——的声音变得扭曲失真。她的身体开始崩解,露出里面银色的核心。那块大红宝石从她手中掉落,滚向桑槐脚边。
桑槐弯腰去捡,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飞,重重撞在墙上。次级镜中伸出无数银色触须,缠绕住假安澜崩解的身体,试图将她拉回镜中。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守护灵的声音已经难以辨认,“我会带走安澜的身体...而你,将永远被困在这里!”
石室的门突然自动关闭,锁死。墙壁上的砖块开始松动,每一道缝隙中都渗出银色液体。桑槐抓起大红宝石,冲向那块他之前注意到的特殊墙壁——砖缝间的银光现在更加明显了。
他用尽全力将两块红宝石撞在一起。一阵刺眼的光芒爆发,墙壁被炸开一个洞口,露出后面狭窄的逃生通道。桑槐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身后传来镜面彻底碎裂的巨响和守护灵最后的尖啸。
通道低矮狭窄,桑槐只能匍匐前进。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出现一丝光亮。当他终于爬出通道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地铁站台上——是已经废弃多年的老城西站,墙上的日历显示是2003年。
“时间错乱...”桑槐喘息着,检查手中的两块红宝石。它们现在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不规则的球形,内部有光芒脉动,像是活物的心跳。
站台空无一人,只有几盏应急灯提供微弱照明。桑槐沿着轨道行走,寻找出口。突然,他听到背后有脚步声。转身一看,是一个穿白大褂的高瘦男子——无面院长,但这次他没有戴口罩,面部是一片平滑的空白。
“精彩的表演。”院长的声音依然那么悦耳,“你除掉了我们的小麻烦,现在游戏可以继续了。”
桑槐后退几步:“什么游戏?”
“狩猎游戏。”院长做了个手势,站台两侧突然出现了数十面镜子,每一面都映出不同的场景,“你是猎物,也是猎人。白露想要你的能力,我想要你的知识,而现在...你手里还有我们需要的红宝石。”
桑槐握紧红宝石,感受到它传来的热量:“知识?什么知识?”
院长歪了歪头,虽然没有眼睛,但桑槐能感觉到被注视的感觉:“关于如何真正摧毁原始镜的知识。安镜把它藏在了最安全的地方——一个即将成为双界行者的人的潜意识里。”
桑槐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被选中。安镜在镜中世界帮助他,不只是出于善意,更是因为他需要桑槐成为传递信息的媒介。
“告诉我信息,我就放你离开。”院长向前一步,“你可以回到正常生活,只保留一点点...纪念。”他指了指桑槐的银白色右眼。
站台的灯光开始闪烁,镜子里的影像变得躁动不安。桑槐知道这是院长在展示力量——他随时可以召唤那些镜中生物。
“我怎么相信你?”桑槐拖延时间,观察四周寻找出路。
“你不需要相信,只需要选择。”院长又向前一步,“加入我们,或者成为它们中的一员。”他指向一面镜子,里面是被银色锁链束缚的白露,她愤怒地拍打镜面,却无法逃脱。
桑槐的目光落在站台尽头的一面小镜子上——与其他镜子不同,它映出的不是恐怖场景,而是一条向上的楼梯,通往地面。安镜的光点正在那面镜子旁闪烁,像是在指引方向。
“我选择第三条路。”桑槐突然冲向那面小镜子,同时将两块红宝石用力摩擦。一道红光射出,击碎了沿途的几面镜子,里面的生物发出痛苦的嚎叫。
院长发出愤怒的嘶吼,身体如液体般融化,重新凝聚时已经挡在了桑槐面前。但为时已晚——桑槐已经跳进了那面小镜子,感觉身体再次被拉长、扭曲,穿过某种粘稠的介质...
当世界重新稳定时,他站在慈济医院的后楼梯间,手中的红宝石滚烫如火炭。墙上时钟显示的时间是午夜十一点五十分——距离";L";约定的见面时间还有十分钟。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桑槐掏出来,看到一条新信息:
“444号病房已经准备好。你拿到钥匙了吗?——L”
随信息附带的是一张照片:病房门上的标牌被取下,露出后面古老的全身镜——原始镜的残余部分,镜框残缺不全,但中心位置明显缺少了两块红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