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依的公寓弥漫着咖啡的苦涩香气。凌晨五点,窗外仍是浓稠的黑暗,只有她的书桌亮着一盏孤灯。那个从444号殡仪馆带回来的黑色笔记本摊开在桌面上,旁边是她记录的线索便签。
笔记本的扉页上,“新生妇产医院”几个字已经褪色,但下面那行小字依然清晰可见:“特别病例记录——仅供内部参考”。
叶澜依翻到第一页记录,日期是1999年3月15日:
“案例001:产妇22岁,初产,自然分娩过程中出现大出血。婴儿取出后无生命体征,按协议处理。接生婆指示特别保存胎盘组织,标注'潜力型'。”
“接生婆”三个字被画了圈,旁边打了个问号。叶澜依皱眉,继续往下翻。接下来的几十页记录了类似案例——产妇分娩出现问题,婴儿死亡或“按协议处理”,胎盘或某些组织被特别保存。所有记录中都出现了“接生婆”这个代号。
翻到1999年6月部分,一则记录引起了她的注意:
“案例034:产妇30岁,试管婴儿,双胞胎。分娩过程中一个婴儿死亡,另一个存活但发育异常。接生婆决定将存活婴儿标记为'失败品',与死亡婴儿一同处理。家属被告知双胎均未存活。”
叶澜依的胃部一阵绞痛。她快速翻阅,发现越往后,“按协议处理”的案例越多,而所谓“协议”的内容从未详细说明。
笔记本中间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叶澜依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照片上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医院门前,最前排中央坐着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胸前别着“院长”的名牌。叶澜依的目光被站在院长右侧的一个女人吸引——她穿着护士服,却没有看镜头,而是侧头望向院长,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诡异的虔诚。
照片背面写着:“新生妇产医院全体工作人员,2000年春节”。
翻到笔记本最后几页,记录变得潦草起来:
“2001年4月,接生婆说风声太紧,要求暂停'特殊处理'。院长不同意,说'客户'需求太大。今早发现3号储藏室的标本少了两个,不知是谁...”
最后一则记录的日期是2001年5月12日:
“接生婆下令紧急撤离。所有标本转移到444地点。院长说他会处理后续。上帝保佑我们。”
此后笔记本再无记录。
叶澜依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酸痛的双眼。窗外的天空已经泛白,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她感觉自己触碰到了某个尘封已久的黑暗秘密。
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谈警官。
“叶顾问,东区公园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和竺惜蕊案几乎一模一样。”谈警官的声音透着疲惫,“胎儿凭空消失,没有任何手术痕迹。而且...”他停顿了一下,“死者口腔内同样发现了黑色粉末。”
“两起案件有关联。”叶澜依说,“我需要新生妇产医院的所有资料,特别是2001年左右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新生医院?那不是二十年前被烧毁的那家私立妇产医院吗?”
叶澜依猛地坐直:“烧毁?”
“嗯,我记得是场大火,死了不少人。当时我还只是个巡警,听说调查结果说是电线短路。”谈警官说,“你怀疑这两起案子跟那家医院有关?”
“444号殡仪馆的地下室有新生医院的标本和记录。”叶澜依简短地说,“我需要当年火灾的详细报告,还有幸存者名单。”
挂断电话后,叶澜依重新审视笔记本。一个细节突然跳入她的眼帘——在最后一则记录的页边,有一个不起眼的数字:“444-7b”。
她立刻拨通了市局档案室的电话。一小时后,她拿到了新生妇产医院火灾案的调查报告。
2001年5月15日凌晨,新生妇产医院发生特大火灾,造成17人死亡,其中包括8名产妇和3名新生儿。调查报告认定起火原因是地下室电线短路,但叶澜依注意到一个细节——最初报警的是444号殡仪馆的夜班人员,称看到医院方向有火光。
更奇怪的是,死亡名单上并没有院长和那个被称为“接生婆”的护士。叶澜依翻到幸存者名单,上面只有五个名字,其中一个赫然写着:“支鹤轩——殡仪馆主管”。
支鹤轩——支临霁的父亲。
叶澜依的思绪被敲门声打断。她警觉地抬头,现在是早上七点,谁会来拜访?
透过猫眼,她看到快递员打扮的年轻人站在门外。叶澜依打开门,但保持着安全距离。
“叶澜依女士?您的快递。”快递员递过一个扁平的小包裹。
叶澜依皱眉:“我没有订购任何东西。”
快递员核对了一下单据:“寄件人姓支,说是重要资料。”
叶澜依的心跳加速。她签收包裹,立刻关上门,用拆信刀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一本老相册和一张便条。便条上只有一行字:“真相需要完整的拼图——支临霁”。
相册封面烫金的“新生纪念”四个字已经褪色。叶澜依深吸一口气,翻开第一页。
这是一本新生儿纪念相册,每一页都贴着婴儿照片和基本信息。但与其他医院的纪念相册不同,这些照片没有任何欢乐气息,反而像是某种冰冷的档案记录。每张照片下都标注着婴儿的出生日期、体重、身长,以及一个奇怪的字母编号。
翻到中间一页,叶澜依的手指突然僵住了。一张泛黄的照片上,一个女婴安静地躺在秤盘上,眼睛紧闭。标注信息显示出生日期是2001年5月12日——新生医院火灾前三天。而最让她毛骨悚然的是编号:“Y-44”。
Y-44——与她名字“叶澜依”的拼音首字母和出生年份吻合。
叶澜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出生照片,养父母告诉她是在路边被发现的弃婴。她一直以为自己是1994年出生,但如果这张照片真的是她...
她颤抖着翻到相册最后一页,发现一张集体照。照片中,支鹤轩站在中央,旁边是新生医院的院长,而那个被称为“接生婆”的护士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照片背面写着:“特别项目成果,2001.5.12”。
叶澜依的视线模糊了。她跌坐在椅子上,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二十年来追寻的身世之谜,竟然以这种方式呈现给她,而且与两起恐怖的孕妇凶杀案纠缠在一起。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审视所有线索。444号殡仪馆、新生医院、消失的胎儿、“接生婆”、支家父子...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结论:一个持续二十年的胎儿贩卖或实验网络,而她可能是少数“幸存品”之一。
手机再次响起,是谈警官发来的信息:“查到了有趣的东西。新生医院火灾前三个月,有七起医疗纠纷投诉,都是关于婴儿死亡后家属未能见到遗体的。另外,支鹤轩在火灾后一个月突然扩建了殡仪馆地下室。”
叶澜依回复:“我需要再次查看殡仪馆地下室,特别是7b区域。”
她刚放下手机,就听到窗外传来细微的响动。叶澜依瞬间绷紧神经,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微微拉开窗帘一角。
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膜。虽然看不到车内情况,但叶澜依能感觉到有人在监视她的公寓。她迅速拉上窗帘,关掉所有灯,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折叠刀塞进口袋。
门铃突然响起,尖锐的声音在寂静的公寓里格外刺耳。叶澜依屏住呼吸,透过猫眼看到外面空无一人。她等了一分钟,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门口放着一个白色盒子,上面用红笔写着“给Y-44”。
叶澜依没有碰那个盒子,而是退回屋内,拨通了谈警官的电话:“我需要警方保护,有人知道我家的地址,而且...”她的声音哽了一下,“他们知道我的过去。”
挂断电话后,叶澜依回到窗前。那辆黑色轿车依然停在那里,纹丝不动。她突然意识到,从444号殡仪馆带出那个黑色笔记本的那一刻起,她就成了这个黑暗游戏的一部分。
而游戏规则,由“接生婆”制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