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的新宅院比旧址多出座五层戏台,飞檐下挂满刻着往生咒的铜铃。陈默站在龟裂的奠基石前,发现碑文竟是自己的生辰八字,缝隙里塞满缠绕着白发的指骨。沈律师从戏台阴影走出,怀表链子拴着七枚浸血的五帝钱。
\"子时三刻,行迁柩礼。\"沈律师的皮鞋碾碎满地纸灰,\"需备齐三牲六畜、百斤坟头土、七盏引魂灯...\"他翻开泛黄的《镇魂簿》,内页人皮纸上浮现出血字禁忌。
陈默的手背契约纹发烫,阴阳眼看到新宅地基下埋着九口描金棺椁。当他要追问细节时,沈律师的怀表突然爆开,齿轮间爬出成群尸虫,表盘背面赫然刻着镜中新娘的生辰。
子时·问阴
戏台四周挖出八口蓄血池,陈默按《镇魂簿》指示,将黑狗血与坟头土混合。月光下,血土竟自动塑成缩小版的旧宅模型,窗棂间闪过历代守宅人的残影。当他按规矩点燃犀角香时,西北角的血池突然沸腾,浮出十三具穿殓衣的童尸。
\"一忌雄鸡夜啼,二忌阴人照镜...\"陈默默诵着禁忌,将桃木剑插入坤位。剑身突然浮现出哥哥被封印前的狰狞面容,地底传来指甲抓挠棺材的声响。
问阴锣敲响时,戏台幔帐无风自动。陈默看见沈律师的倒影分裂成七人,分别扮演道士、刽子手、哭丧人等角色。当引魂灯第七次爆出灯花,戏台上凭空多出台黄花梨木轿,轿帘缝隙伸出只戴翡翠镯子的手。
\"新娘子出阁咯~\"
傩戏面具从四面八方涌来,跳着诡异的送亲舞。陈默的阴阳眼看到每张面具后都连着具无头尸,它们脖颈断口处垂下的血管,正与轿中人的手腕相连。当他要掀轿帘时,怀中的龙凤玉佩突然结霜,提醒他触犯了\"活人勿近阴轿\"的禁忌。
丑时·点穴
罗盘指针在寅位疯狂旋转,陈默按《葬经》记载,将七枚棺材钉蘸满朱砂。钉尖触地的瞬间,地底传出百人恸哭,钉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镇魂咒。当他将第五枚钉入震位时,钉孔突然喷出黑血,空中落下混着人发的纸钱雨。
\"错啦!错啦!\"戏台上的提线木偶突然开口,它们的关节处全拴着陈氏族人的指骨,\"寅山卯向,水犯孤辰...\"
陈默的掌心符咒开始溃烂,说明点穴犯了方位大忌。他急忙起出棺材钉,发现钉尖沾着的不是朱砂,而是凝固的脑浆。地脉阴气反噬使得新宅门窗渗血,瓦当上的嘲风兽首竟开始啃食自己的爪子。
重定巽位时,陈默突然瞥见沈律师在戏台后焚化纸人。那些纸人全画着陈氏族谱上的红叉名,灰烬落地即化作黑蜈蚣钻入地缝。当最后一枚棺材钉入土,方圆十里的野猫齐声哀嚎,新宅墙根下拱出上百个鼓起的坟包。
寅时·安魂
八仙桌摆满倒头饭,陈默按规矩将五谷撒成北斗状。盛着鸡喉骨的瓷碗突然炸裂,碎瓷片在桌面拼出\"死\"字。当他更换黑陶碗时,发现碗底沾着片带符咒的指甲——正是镜中新娘被埋葬时的陪葬物。
安魂幡升起的瞬间,西南阴风卷来阵送葬唢呐声。陈默看到雾中走来支民国仪仗队,抬着的棺材上贴着七十道镇尸符。当他要回避阴兵借道时,脚腕突然被戏台垂下的白绫缠住——那些白绫全是用裹尸布撕成的。
\"哭丧!\"沈律师的声音从棺材里传出,\"孝子不哭,大凶!\"
陈默的后颈被无形力量按压,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鲜血染红安魂幡的瞬间,新宅所有门窗自动开合,形成聚阴的\"鬼拍门\"格局。棺材板轰然炸裂,里面滚出上百个刻着陈默名字的桃木人偶,每个心口都插着绣花针。
卯时·镇煞
血色朝霞中,陈默按《鲁班书》秘法布置五行镇物:东方埋入浸满尸油的青铜镜,南方悬挂缠着女人发的铜钱剑,西方摆放七盏人鱼膏长明灯,北方埋下怀孕母鼠的活胎,中央位置正是那顶诡异的黄花梨木轿。
当他在轿帘系上五色绳时,轿内突然传出镜中新娘的啜泣。陈默的阴阳眼看到轿底连着口古井,井水倒映出的却是哥哥被封印的青铜棺。正要后撤时,怀中的龙凤玉佩突然飞入轿中,整顶轿子剧烈震动起来。
\"吉时到!\"
戏台四周的蓄血池同时沸腾,沈律师的七道分身开始焚烧族谱。陈默被无形力量推入轿中,轿帘自动封死。轿内空间扭曲成旧宅祠堂,供桌上摆着个贴着黄符的陶瓮,瓮口伸出镜中新娘的皓腕。
当陈默按《镇魂簿》最后一条禁忌,将契约纹身烙在陶瓮表面时,整个滇北山区的地脉突然震动。新宅地基下的九口棺椁同时开启,历代守宅人的怨灵化作流光没入瓮中。镜中新娘的残魂终于完整,她的眼窝里重新长出翡翠色的瞳孔。
辰时·破局
朝阳刺破晨雾的刹那,陈默抱着陶瓮冲出轿子。新宅的瓦片正在集体剥落,露出下面的人头骨穹顶。当他将陶瓮砸向戏台中央时,沈律师的本体终于显现——竟是具穿着中山装的青铜尸,心口插着把刻满献祭名单的匕首。
\"陈氏镇魂,百代不绝...\"沈律师的声带摩擦出火星,\"你终究...\"话未说完,镜中新娘的魂魄从陶瓮跃出,翡翠镯子化作锁链缠住青铜尸。陈默趁机将五帝钱塞入尸身七窍,用桃木剑引动天雷劈下。
雷霆万钧中,新宅如海市蜃楼般消散。陈默跪在焦土上,看着掌心的契约纹逐渐淡去。镜中新娘的虚影在晨光中消散,最后时刻在他额头留下道冰凉唇印。当他要拾取龙凤玉佩时,发现玉佩已化作青烟,在空中拼出新的生辰八字——属于他根本不存在的\"女儿\"。
远山传来野葬锣响,陈默知道这场横跨百年的镇魂局,终究还剩最后一道死扣。他望向公路尽头,某个穿嫁衣的佝偻身影正抱着襁褓,缓缓走入血色晨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