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雪崖的指尖陷入蛇卵表面的血管纹路,粘稠的汁液顺着指缝渗出,散发出腐坏莲子的苦腥。八具腐尸脚夫在栈道尽头停住,纸轿的竹制骨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肉瘤,轿帘上的镇魂符被血渍浸透,渐渐显现出母亲被蜡封的面容。
\"崖儿莫怕。\"轿中传来的声音忽男忽女,\"来爹这儿...\"
雪崖的后背抵在冰冷蛇卵上,怀表残片在掌心划出血痕。当轿夫脖颈的招魂铃无风自响时,四周嵌在岩壁中的蛇卵突然集体颤动。卵壳表面的血管纹路迸裂,溅出的汁液在空中凝成小蛇形状,落地即化作双头尸蹩。
轿帘突然被利爪撕破。窜出的生物有着父亲的上半身,腰部以下却连接着蜈蚣状的蛊虫躯干。那些覆满鳞片的腹足扫过栈道,在蛇骨表面刮擦出刺眼的火星。
\"你娘在蛊神腹中等你团圆呢。\"人虫合体的怪物吐出分叉的舌头,舌尖挂着枚刻有\"祝\"字的青铜钥匙,\"乖孩子...\"
雪崖将染血的怀表残片掷向怪物面门。碎片刺入眼眶的刹那,整条蛇骨栈道突然剧烈震动。岩壁中嵌着的蛇卵接连爆裂,每个卵壳里都滚出裹着胎衣的人形肉团。这些肉团表面的薄膜迅速硬化,转瞬间化作数百具跪拜的蜡尸。
腐尸脚夫突然集体跪倒。它们的脊椎骨节节断裂,从椎管里钻出暗红色的蛊藤。这些藤蔓缠住纸轿疯狂生长,眨眼间就将轿子改造成血肉祭坛。雪崖趁机跃入暗河,却在入水时被条骨鞭缠住脚踝——那竟是用人椎骨串成的赶尸鞭。
暗河将雪崖冲进地下溶洞。水潭边立着座由蛇骨搭建的祠堂,匾额上的\"祝氏宗祠\"四字竟是用人牙拼成。正殿供着尊三头六臂的蛊神像,神像的每只手掌都托着颗跳动的心脏,血管沿着雕像纹路汇向腹部的青铜鼎。
雪崖的伤口触及潭水,水面突然浮现父亲遭蛊虫噬咬的残影。当他想要后退时,发现潭底沉着具青铜棺,棺盖缝隙中探出的白发正缠着他的脚踝。更骇人的是那些白发末端都缀着颗缩小的人头,眉眼与祝氏先祖画像分毫不差。
\"第九代嫡血...\"白发间传出苍老的叹息,\"该还蛊债了...\"
祠堂梁柱突然渗出黑血。雪崖看见每根蛇骨横梁上都绑着具风干女尸,她们的腹部被剖开,用蛊虫丝线缝合成符咒形状。当他的影子掠过供桌时,蛊神像突然转动脖颈,六只眼睛同时流下混着虫卵的血泪。
供桌下的陶瓮自行炸裂,飞溅的瓷片在雪崖脸颊划出血口。瓮中涌出的不是骨灰,而是成千上万只带翅膀的蛊虫。这些虫群在空中聚合成先祖人形,腐朽的指骨直指祠堂后室的铁门。
铁门用七把青铜锁扣死,锁眼形状正是《祝氏虫书》记载的七绝蛊虫。雪崖抹去脸上血渍,发现掌纹中不知何时嵌着几粒虫卵,正随着脉搏缓缓搏动。
第七把锁扣弹开时,铁门缝中涌出浓烈的尸香。雪崖用衣袖掩住口鼻,仍感觉有活物顺着鼻腔往脑髓里钻。祭殿四壁嵌满人面蛇卵,每张人脸都在发出无声的惨叫,它们的眼眶正是蛇卵的呼吸孔。
大殿中央盘踞着具房屋大小的蛇蜕,蜕皮表面布满人脸凸起。雪崖的怀表残片突然发烫,映出蛇蜕后方那口刻满咒文的青铜椁。当他靠近时,蛇蜕突然立起,露出内部粘连的千万条蛊虫尸骸——这根本不是蛇蜕,而是由人皮与蛊虫粘合的蛊神茧。
青铜椁的缝隙中伸出数十条暗紫色肉须,每条须子末端都长着祝氏先祖的面容。雪崖握着的青铜钥匙突然自行飞向棺椁,在锁孔转动的刹那,整座祭殿的人面蛇卵同时裂开。
卵中钻出的不是蛇,而是上半身人形、下半身蛇尾的蛊胎。这些怪物额间生着复眼,蛇尾鳞片下探出蜈蚣步足。它们用沾满粘液的手掌抓挠地面,在青砖上留下带毒的抓痕。
\"时辰到了...\"
蛊神茧突然爆裂,飞溅的虫尸中升起个三眼老妪。她的白发由蛊虫组成,裙摆下伸出百条蝎尾,胸前悬挂的铜镜里封印着祝氏历代家主的魂魄。当老妪第三只眼睁开时,雪崖的皮肤瞬间爬满咒文,五脏六腑如同被千万蛊虫啃噬。
\"祝家欠老身九百九十九具肉身。\"老妪的声音让所有人面蛇卵集体渗血,\"今日就拿嫡脉公子炼成蛊神丹...\"
雪崖在剧痛中扯下供桌帷幔。当绣着镇魂咒的布料蒙住蛊神双眼时,那些游荡的蛊胎突然发狂,开始互相撕咬吞噬。他趁机冲向青铜椁,在蛊神利爪袭来的瞬间,将染血的钥匙插入自己心口。
鲜血喷溅在铜椁表面的刹那,封印千年的椁盖轰然开启。雪崖在坠入棺椁的瞬间,看见里面沉睡着具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古尸——那具尸身的胸口,正插着把刻满《祝氏虫书》全文的青铜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