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山在尸蜡茧中苏醒,周身裹满沥青状粘液。九根桃木钉穿透他四肢关节,钉身刻满《鲁班书》禁咒。薛九娘举着青铜鬼面贴近他耳畔:“鲁班厌胜,九钉锁魂。你这身子,正合做具活尸儡。”
地窖四壁挂满木工器具,刨刀沾着人油,墨斗线浸过尸蜡。寒山挣扎间扯动钉绳,房梁垂下七具木偶,每具都穿着他的旧衣。薛九娘点燃青蚨灯,火光中,木偶关节“咔嗒”转动,竟将他生平往事演成皮影戏——三岁丧母、七岁被卖、昨夜剜心...
“看仔细了,这可是你陆家的《三世簿》。”王瘸子用骨凿撬开寒山天灵盖,滴入滚烫的尸蜡。剧痛中,寒山看见木偶体内藏着青铜机括,齿轮竟用婴孩乳牙打磨,咬合处粘着带咒的血肉。
子时阴风穿堂,木偶突然暴起。寒山被提线拽上半空,桃木钉在关节处钻出森森骨洞。薛九娘摇动招魂铃,木偶腹中吐出团黑雾——雾中浮现寒山娘亲的残魂,正被铁链锁在鲁班锁内!
乱葬岗的腐土下传来密集的沙沙声。寒山被拖入虫穴,穴壁布满蜂窝状的蛊巢。薛九娘剜出他一块膝骨,碾碎后撒入血池,池中立刻浮起万千尸虫——虫身透明如琉璃,体内游动着《尸衣经》的血色咒文。
“这是湘西的‘琉璃尸蚕’,最喜啃食活人脉象。”薛九娘吹响骨哨,虫群钻入寒山七窍。他的瞳孔逐渐扩散,视野中浮现诡异的经络图——每条血脉都爬满蛊虫,正沿《引魂经》的笔划啃噬。
寒山呕出大滩黑血,血中蠕动的蛊虫拼成个“祭”字。王瘸子用墨斗线缠住他脖颈,线绳突然暴长倒刺,扎入颈动脉汲血。血线顺着墨斗染红整面《鲁班厌胜图》,图中木楼轰然倒塌,露出底下埋着的九十九具童尸!
虫穴深处传来木鱼声。寒山循声爬去,见一尊虫佛盘坐莲台——佛首竟是青铜鬼面,千只复眼由琉璃尸蚕组成,佛掌托着的木鱼,分明是用他娘亲的头骨所制!
哭坟镜的碎片在寒山掌心发烫。他拼合残镜,镜面映出座倒悬的义庄——梁柱上吊满穿尸衣的木偶,地面流淌着沥青状的《尸衣经》。镜中突然伸出双蜡手,将他拽入倒影世界。
义庄的棺材皆竖立如碑,棺面血符与寒山掌纹呼应。寒山触碰棺盖的刹那,棺材化作面铜镜,映出他前世惨状:被剥皮抽筋,人皮在月光下缝成尸衣,骨架则被打磨成鲁班尺。
“哭坟镜照的是三生债。”薛九娘的声音从镜外传来。寒山砸碎镜面,碎片中飞出万千怨灵,每个都长着他的面孔。怨灵撕咬他血肉,伤口处却无血液,只有尸蚕在经络间蠕动产卵。
寒山在剧痛中瞥见镜中奇景——整个县城在镜内倒悬,活人在尸蜡中凝成陶俑,孩童被炼成人形蜡烛,而他自己正高坐尸佛莲台,手持娘亲头骨制成的木鱼!
虫佛的千只复眼同时转动。寒山被按在莲台前,薛九娘用骨刀剜出他右眼,嵌入佛首空缺的眼窝。虫佛突然口吐人言,声调竟是寒山娘亲的哭腔:“我儿...替娘敲完这场往生磬...”
佛殿地砖轰然塌陷,露出底层的尸蜡母河。河面漂浮着三百具青铜棺,棺盖刻着历代陆家人的生辰。寒山的左眼突然渗出尸蜡,视野中的世界开始融化——房屋变成尸衣褶皱,路人化作提线木偶,连飘雪都凝成《鲁班书》的篆字。
薛九娘敲响人皮鼓,整座佛殿开始坍缩。寒山在最后一刻跃入尸蜡母河,河底伸出无数双亲人手臂,将他拖向青铜棺阵。最中央的棺椁突然开启,寒山看见自己的尸身躺在其中,正被万千尸蚕缝成新的尸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