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川在血泊中睁开眼时,九层尸塔正倒映在血月之中。那些原本深埋地底的飞檐此刻刺破苍穹,每层塔身的镇尸符都在逆向燃烧。他试着挪动手臂,却发现皮肤下蠕动的《阴灯簿》文字已结成尸蚕茧,稍一动弹就有蛊虫撕咬骨髓。
\"醒了?\"白小碗的纸伞斜插在尸堆上,伞骨挂着串滴血的人耳,\"你后背的《阴灯簿》写到第八页了,等写满九页...\"她突然掀开沈寒川的衣襟,心口处的皮肤正在玉化,皮下血管里游动着尸蚕卵。
地面突然塌陷。沈寒川坠入个倒置的灵堂,房梁上挂满穿着寿衣的无头尸,而本该是地面的位置矗立着九口竖棺。最中央的青铜棺盖缓缓滑开,淌出粘稠的血浆,血浆里浮沉着半张他熟悉的脸——是失踪多年的母亲!
\"川儿...\"血浆凝聚成人形。沈寒川的后背突然剧痛,《阴灯簿》文字疯狂生长,在他眼前投射出血色幻象:产房里接生婆用尸油涂抹婴儿脐带,而本该是母亲的女人,腹腔里蜷缩着具腐烂的女尸。
白小碗突然拽断他三根头发,在纸伞上烧出个血洞:\"你当真以为自己是活人?\"伞面浮现出六十年前的画面——沈家太爷跪在倒悬尸塔前,将刚咽气的长孙塞进孕妇肚皮。那孕妇的惨叫声中,分明混着沈寒川的胎音!
尸塔突然传出唢呐声。三百血尸踏着冥婚仪仗的鼓点从天而降,它们腐烂的脸皮正被尸蚕重新编织。沈寒川惊恐地发现,血尸们的新面容都是自己不同年龄段的模样,而它们抬着的喜轿里,无面女尸正在用肠线绣盖头。
\"吉时到——\"
活尸曾祖父的声音震落瓦砾。沈寒川被尸群架起,血尸们用腐骨为他套上蟒袍。当喜秤挑开轿帘的刹那,他看见新娘盖头下蠕动的不是人脸,而是团裹在嫁衣里的尸蚕王。蚕王头顶戴着母亲的银簪,口中吐出祖父的烟袋。
白小碗的银铃突然炸响。她割破手腕在虚空画出傩面,血符成型的瞬间,倒悬灵堂的棺材全部炸裂。九具沈家先祖的玉尸破棺而出,它们的眼窝里插着燃烧的尸烛,脊椎骨串成镇魂铃的锁链。
\"看看你的脚!\"白小碗掷来块铜镜。沈寒川低头看见自己的倒影——镜中人身着血色嫁衣,腹部隆起如临盆孕妇,而肚皮上浮现的正是《阴灯簿》第九页的标题:尸胎还阳。
尸塔突然倾斜。沈寒川在震荡中抓住根镇魂链,链身刻着的铭文烙进掌心:\"甲子年七月廿三,沈氏嫡脉化尸胎,九塔倒悬镇阴阳...\"他忽然明白那些倒挂的无头尸为何都捂着小腹——它们全是被活祭的\"尸胎容器\"!
玉尸先祖们突然自爆。飞溅的碎玉化作三百阴兵,与血尸们厮杀成一团。沈寒川趁乱爬向青铜棺,却在棺底摸到块冰凉的玉牌——上面刻着他的生辰,而落款日期竟是光绪三十三年。
\"你本就是借尸还魂的产物。\"白小碗的纸伞穿透他肩膀,\"从六十年前就被养在尸塔里,每甲子换次皮囊...\"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是相同的玉化胎记,\"我阿姐才是真正的沈家血脉,你们这些尸胎...都该还债!\"
尸蚕王突然发出婴儿啼哭。沈寒川的腹部剧烈绞痛,肚皮上浮现出张狰狞的傩面。当第一缕黑血顺着腿根流下,他看见血月裂开道缝隙,九层尸塔最顶端坠下口描金棺——棺中少女与白小碗长得一模一样,双手捧着他真正的生辰帖。
倒悬灵堂开始崩塌。沈寒川在坠落中抓住白小碗的脚踝,却扯下块人皮——人皮下是密密麻麻的尸蚕,正在编织新的面容。当两人跌入塔底的尸油池时,沈寒川终于看清池底景象:无数具自己的\"尸胎\"浸泡在油中,而池中央的青铜柱上,锁着具正在玉化的活尸,它的脸正是十八岁时的自己。
\"欢迎回家。\"活尸睁开爬满蛊虫的眼睛,\"我等了九世轮回,终于等到最完美的尸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