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野掀开盖尸布时,满手的尸蜡沾上了某种蠕动的菌丝。祠堂天井里横陈的四十九具清装腐尸,后颈的肉符咒正随日光变化扭动。正中央那具女尸的旗装突然爆开,成千上万只白蚁从她喉管涌出,在空中拼出满文\"敕令\"——正是沈家祖祠匾额上的字样!
村长的铜烟锅突然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火星引燃了女尸发髻里的引魂绳。沈昭野刚要后退,脚腕却被尸群渗出的黑浆缠住。那些粘液里浮着米粒大小的牙齿,细看竟全是婴孩的乳牙!当第一缕青烟钻入鼻腔时,他的瞳孔里突然映出可怖幻象:
宣统三年霜降夜,九位萨满围着祠堂跳神舞。他们手中的人皮鼓每敲一次,东墙就嵌进块啼哭的\"人牲砖\"。有个满脸脓疮的男童被按在砖坯里挣扎,眉眼与自己依稀相似!
\"七世轮回...时辰到了...\"
被白蚁蛀空的祠堂廊柱突然开口。沈昭野抄起铲尸的铁锨,削飞了最近那具腐尸的头颅。头颅滚落处裂开地缝,血泉涌出的刹那,整个天井的地砖开始翻动——每块砖下都埋着具反弓而卧的童尸,背上的肉符咒正化作蛆虫钻向地面!
村口突然传来急促的丧锣声。六个抬棺匠跌撞着撞开祠堂门,他们肩上的薄棺沾满新鲜的血渍。当棺盖被尸水冲开的瞬间,沈昭野的喉头涌上胆汁——里面蜷缩着七十二根剥皮的脊骨,骨节处都用朱砂写着沈氏族谱的名字!
阴风卷着纸钱飞旋,在祠堂上空组成倒悬的经幡。沈昭野抬头时,满眼的血丝刺痛——幡面绣的《镇魂咒》正在倒流,咒文笔画里渗出尸油的腥味。当第一滴油落在他的眉心时,胸膛突然爬出条三寸长的咒虫,虫背上赫然刺着祖父的生辰八字!
东厢房轰然倒塌的烟尘里走出个拄拐老妪。她手中的哭丧棒用小腿骨制成,顶端绑着束带血痂的胎发。当哭丧棒指向尸群时,腐烂的尸块突然重组,最终凝成具顶着沈昭野面皮的\"血尸俑\"!
\"你爹当年砌最后块人牲砖...\"
老妪的声音像是骨头在陶罐里摩擦,她撕开衣襟露出溃烂的胸膛—那里嵌着块青砖,砖缝里渗出母亲难产时的指甲碎片!沈昭野的剔骨刀突然滚烫,刀刃映射出十年前的雨夜:父亲在祠堂东墙下埋入襁褓,那团包裹里传出孪生妹妹的啼哭...
血尸俑忽然暴起。沈昭野被掐着脖颈按在祖祠匾额上,腐朽的榫卯间掉落出萨满法器。当铜铃触及他后颈的肉符时,天井的尸群突然集体倒立,他们的脚掌裂开,喷出的黑血在半空绘出二十八星宿图。沈昭野这才惊觉,整个村落的布局竟是活祭的星斗阵!
塌方的砖石堆突然浮起百盏人皮灯笼。沈昭野借着幽光看见每个灯笼里都蜷缩着婴尸——是这些年在村卫生所\"夭折\"的新生儿!最中央的灯笼挑在血尸俑指尖,灯罩上映出他从未见过的曾祖画像:那老人正在用活人脊椎打桩,而地基夯实的竟然是齐全的孩童五脏!
地底传来闷雷般的鼓声。沈昭野被震得跪倒在地,手边的风水罗盘突然自燃。幽蓝火光中浮现出真正的祭坛方位——沈家祖坟的七十二座坟茔组成的北斗阵,而阵眼处的无字碑下正渗出漆黑如墨的尸液。
当他用带血的手掌扒开碑下封土时,暗藏的青铜瓮炸裂出腐臭的腥气。瓮中是具长满肉鳞的童尸,腋下探出的十条手臂正攥着带倒刺的法铃。更骇人的是童尸后颈的肉符,竟是祖父的亲笔符印!
祠堂方向突然传来七声钟鸣。沈昭野看见天井里的血尸俑集体膨胀,后颈的肉符咒裂开竖瞳。当他摸向自己后颈的符咒时,剧痛中浑身血管暴起——那些青色脉络正往脊椎聚拢,形成新的祭龛轮廓!此刻他才惊觉,自己后背的皮肤已被咒虫蛀空,露出白骨斑驳的肩胛。
月光忽然染成血色。沈昭野在混沌中挥刀剜向后颈,剜出的肉块里裹着米粒大的白卵。那些虫卵遇风即化,凝成完整的《沈氏族祭图》:图中第七代祭品竟是自己,而俯瞰整座村寨的庞然阴影,状若浑身长满咒眼的百足蜈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