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咄咄逼人,气势压迫,果然如面相一般刻薄。
胡枝音的好脸色也挂不住了,眼神冷了冷,拔高音量,气势也跟着拔高三分:
“我等所言皆是事实,绝无一丝杜撰。若是知州、青令两位大人不信,自可派人去街上询问。此事发生在兰陵地界,我等本无义务管辖。”
“可我无方宗乃是捉妖圣宗,斩妖除魔、行侠仗义是职责所在,我等看不过再有少女丧命,只余一身无名白骨野居荒地。我相信沈知州、沈青令皆是宅心仁厚,爱民如子的好官,受害少女皆是兰陵百姓,知道真相,不会不管。”
胡枝音这一番话说得极妙,沈家父子被高高架着,沈钰就算想想回怼也不好说什么。
“我知胡少侠的意思,你等也是为我兰陵百姓着想。”
沈知州沉重叹了口气,神色诚恳:“可这封口禁令我和钰儿确实未下过。若是知道这少女失踪之案是恶妖所为,钰儿及缉妖司定当竭尽全力捉拿恶妖。”
“钰儿。”他看向桀骜不驯的义子,语气微重,“你速速派人把此案卷宗从衙门拿到缉妖司,彻查此案,不得有误。”
“是,父亲。”沈钰恭敬应下,瞥过向他们的目光还有些不耐,不过碍于沈知州还在这里只能强忍下。
瞧着这对父子你唱我的一幕戏,白苓不由轻轻嗤笑一声。原以为细微不会被人察觉,不曾想几道目光刷刷投过来。
她即刻成了全场焦点。
“你笑什么?”沈钰黑沉的目光压来。
白苓定了定心神,盈盈莞尔:“只是随便一笑而已。”
“随便?”沈钰嗤了声,又犯了杠精的毛病:“你不是在嘲笑我吧?”
“是啊,我就是在嘲笑你无能。”白苓笑吟吟承认,看似人畜无害,话语却如惊雷炸响。
众人愣,尤其是沈钰,牙尖嘴利的居然说不上一句话。
白苓兀自淡定微笑,根本不在意眼前的青年要杀人似的凶狠目光。
如果是胡枝音和风逸之被他这么故意曲解,肯定如之前一般焦急解释,可白苓不会。
她为了攻略在男二那里是敢怒不敢回怼,可这个不知是十几线的配角,怎么配让她收敛脾气。
而且,她还有个阻碍男女主调查真相的任务,那自然要努力给他们树敌。
白苓笑得娇俏动人:“其实不只是嘲笑你,我笑的是兰陵城整个州府无能。”
少女一脸认真地说出惊世骇俗的话,还贴心补上原因:
“都三年了,凶手一直在作案,受害者高达三十余人,普通衙门查不清很正常,毕竟他们只是寻常人类,并非捉妖师,但你们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这知州和青令是怎么当的,朝廷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而且,就算这封口禁令不是你们亲自下的,可约束得了全城人的,应该只有官府吧。不是你们,就是你们的下属咯,管教下属不严,不也是无能吗?”
她这一番话说完,胡枝音和风逸之皆是目瞪口呆。
虽然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可强势如胡枝音也是表达得较为委婉,这般当面指着人家鼻子直白骂的,哪里像是娇怯温柔的白苓的作风,她原以为只有风逸之这个榆木脑袋能干出来。
莫名中枪的风逸之:“……”
胡枝音握住剑柄,小心翼翼观察着沈家父子的神情,生怕他们一个不如意就把他们几个连锅端了。
她开始估算若是外面侍卫一起围剿,他们几人杀出重围的几率。
沈钰一步一步朝白苓走去,黑沉的目光紧紧锁着她。
白苓坦然的与他对视,不过余光却瞥向身旁风雅玉清的男人,随时准备拉他做护盾。
风逸之焦急又担忧,若不是有胡枝音拉着怕不是早就冲上去挡在白苓面前。
胡枝音低声让他“稍安勿躁”,不过自己也是按剑待发,只要那绛红衣袍的桀骜青年有任何逾越动作,她的剑就会飞过去。
沈钰在白苓身前站定,垂眸,长眉凸骨,眉下一片深邃暗影。
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谁料,方才还横眉冷对刻薄无情的青年却主动低下头:“姑娘批评的正是,沈钰受教了。”
嗯?
白苓傻了,她错愕看着面前这个态度温和谦逊的青年,眨了眨眼。
怎么还是这副长相,甚至眉宇间也依旧不羁,怎么就这态度就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莫非是该走其他路线了?
她张了张唇,好半晌,才说:“你知道悔改就好,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
白苓还在懵,所以有些口不择言。
风逸之差点没憋住笑,被胡枝音用力掐住胳膊,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咬牙忍下。
但沈钰依旧没有生气,不卑不亢:“姑娘说的正是。”
他还侧过身看向风逸之和胡枝音,一一抱拳拱手道歉,无比诚恳,短短一瞬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就好像是被突然驯服的野狗,乖顺得不得了,甚至还在摇尾巴:“诸位既然是无方宗的能人,不知沈钰可否有一事相求?”
胡枝音虽然也困惑这突然的转变,但面上的礼数还的维持,她抬了抬手:“青令但说无妨。”
“诸位有所不知,我们早已知晓少女失踪乃是恶妖作案,缉妖司一直在查找凶手,可确实无能,三年还未有任何线索。
“之前我们贴出告示,招揽有能力的捉妖师,可登门的无一不是口口声声说要除妖卫道,其实就是想要借捉妖之名牟名取利,或者是想加入州府,在缉妖司牟取一官半职。”
“他们享用着州府的锦衣玉食,却并未对找出幕后之妖作出分毫努力,每日只知谄媚讨好,在捉妖上反而敷衍了事。”
“后来,我和父亲赶走了这群人,也撤掉了告示,但还有蝇营狗苟之徒,在百姓之中煽风点火,父亲和我无奈只能强下禁令,若是有疑似捉妖师的外人向他们问此事,全都闭口不言。”
“怪不得……”胡枝音听了后陷入回忆中,“这也是我一直困惑的,那日在那些人自己也在谈论,可轮到我们去问,反而禁言了,缘由竟是这般。”
沈钰抱拳,目光清正坚定:“之前是沈钰误会诸位是故意来州府无事生非,如之前的捉妖师一样,想借着少女失踪之案攀上州府。”
他看向白苓,眸显赞叹:“可这位白衣姑娘直率犀利之言,让沈某知晓,诸位绝非徒有虚表之辈,而是真的忧心百姓的捉妖师。”
他顿了顿,铿锵有地道:“所以,沈钰想请诸位协同缉妖司一同查案,若是得到诸位的帮助,定然如有神助。”
……
四人在州府被“强行”招待了一顿午膳才出来,其实是盛情难却。
都快走回客栈,风逸之尚在感叹:“若是没有阿苓,我们恐怕也被打作蛇鼠之辈,别说这顿豪华午餐,调查案件也估计很难有进展。”
“是啊。”胡枝音挽着白苓的胳膊,夸赞之言不绝于口,“我说阿苓今日怎么变了个性子,如此咄咄逼人,原来是看出那沈青令是在伪装成刻薄的模样,劝退我们。阿苓真是漂亮又聪慧。”
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是想完成阻拦任务给他们树敌的白苓:“……”
她跟着他们一道干笑,一边是夸赞之词,另一边是命书的冷嘲:“你是恶毒女三,不是助攻女配,你的任务是作梗阻拦!”
白苓:“那不也是推动剧情了嘛。”
命书:“呵呵。”
白苓也不相让:“你才呵呵。”
就在白苓脑中和命书斗嘴时,胡枝音突然低头在她的肩膀处嗅了嗅,“阿苓,我怎么感觉你今日的香与往日不太一样啊?”
“哪里有?”
风逸之一开始什么都想到,下意识也要凑过来闻,被胡枝音一巴掌嫌弃拍开:“怎么哪里都有你?”
风逸之察觉到自己的不妥,抬了抬肩,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胡枝音依旧好奇:“阿苓,你是不是涂了什么香料或者胭脂啊?”
问者无心,听者有意,胭脂两个字点醒了风逸之,他慌张辩解:“哪有用什么胭脂,阿苓没有用胭脂,没有胭脂,定是你闻错了。”
问的是白苓,可无措的是风逸之,胡枝音看向这瞎掺和进来的人,眼神古怪。
白苓简直无语,只觉得之前她相信风逸之能为她保守秘密还是掉以轻心了。
这话说得“此地无银三百”,就算没什么,也被他说得有什么。
还是得她自己来。
可她刚张口,就先被“搞事专业户“截断了话头:
“看来,风兄和阿怜,有我和胡师妹不能知晓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