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忆倾默默收回掐在他腰间的手,佯装无事发生。
上了车,迟陌忱舒展身躯,疼得眉头掠起几道褶皱,正要开口吩咐,前头驾驶位先传来文彬的痛呼。
“……”
进入机构的人,多多少少都沾点伤。
“迟先生,我实在开不了车了。”
“让待命的人过来收拾残局,不得伤害任何一条人鱼,吴博士和周止平等人先着重看管好,事情之后再议。”迟陌忱停顿须臾,补充,“今晚参与行动的所有人放一段假期,给予至高福利好好调理身体。”
“是。”
——
凌晨四点,医院。
苏忆倾守在床边,毛巾沾湿给苏苏小心翼翼地擦拭,映入眼帘的众多伤痕宛若一柄柄刀子剜在她心,之前的旧伤疤痕还未消去,新伤又遍及全身。
她这个姐姐,实在太失责。
自我责怪之际,门被敲响。
“进。”
门被推开,传来苏洐的声音:“倾倾,你要不要再让医生帮你检查一遍身体?”
“不用,我真的没事。”苏忆倾扶他坐下,倒一杯温水,“哥,你怎么样?”
“还行,承受了些撞击,好在没伤及要害,而且你哥我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
闻言,苏忆倾松口气,转念一想,觉得蹊跷,遂试探:“哥,你得知世上存在人鱼后,怎么一点都没惊讶?”
苏洐抬头深深看她一眼,故作轻松的笑道:“曾经亲眼见过。”
“啊?”
“有什么惊奇的,世间之大,奇异事不在少数,人鱼与人类虽是不同物种,但他们从没伤害过谁,反倒……”思及往事,他浅叹,“不说这个了,说回你。”
“我?”苏忆倾指向自己。
苏洐替苏苏掖了掖被子,将话挑明:“这小孩根本不是迟陌忱的弟弟,而是你瞒着家人养的吧?”
“……嗯。”
“他是人鱼?”
“……嗯。”
“你执意住在红湖湾就是为了他?”
苏忆倾感到心虚,头垂得低低的:“是。”
苏洐深呼口气,语气似责怪似无奈:“胡闹。”
“我错了。”
“那你之后什么打算,还要瞒着爸妈继续养他吗?”
苏忆倾被问住,这倒是个好问题。
能养苏苏一时,却不能养一世,总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等苏苏醒之后再做决定吧,哥,你能不能……”
苏洐站起,在她眉心轻轻弹了弹:“我先替你隐瞒一段时间,但不保证不会被爸妈发现,你尽早做决断。”
“好。”
苏洐离去,苏忆倾坐回原位,守了苏苏一整夜。
第二天窗帘拉开,阳光落入房内,有人敲响房门,声称受迟先生吩咐送早餐来。
苏忆倾诚挚接过:“替我向迟先生道声谢。”
那人未回话,退至一边好奇打量。
苏忆倾摸不着头脑。
下一瞬——
“听到了,苏小姐,不客气。”
迟陌忱不知何时到来,颀长身形挺立在门口,随即倚着门框,单手插兜,他穿着休闲装,头发没做精致打理,自然垂落,松松遮住眉眼。
苏忆倾视线定格在他唇边,那儿挂着一抹浅笑,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松弛随意,往日的深沉气息平白消减几分。
“若真要谢,不如付点实际行动?”
苏忆倾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一小步,然而小动作被迟陌忱清晰捕捉,他略一挑眉,“这么不情愿?”
“你口中的实际行动指的是什么?”
迟陌忱缓缓抬起左臂,手腕微动,露出腕骨,另一只手递出一块腕表:“帮我戴一下表。”
苏忆倾:“?”
她歪歪头,眼波流转着不解。
男人解释:“昨晚右手受伤了,使不上力,还得麻烦苏小姐帮我戴上。”
苏忆倾垂眸于他右手,眉毛一高一低,表情颇为滑稽。
说他的右手无力吧,但他又还能捏紧一块表在手心,手臂稳当的悬浮在半空中。
哪里是无力的迹象,分明是装的。
她余光瞥向刚刚送餐来的人:“你可以让他帮你,你手下这么多人,戴块表不是分分钟的事?”
“他们又没有说要谢我。”
苏忆倾:“……”
确是如此。
好吧,左右不过戴块表,没什么的。
她接过表,往他手腕套时咕哝一句:“既然身上还有伤,还戴什么表啊,多碍事。”
迟陌忱轻勾唇,手腕忽偏,脱离腕表。
苏忆倾:“?”
“既然苏小姐这么说,那就不戴了。”
苏忆倾:“……”
耍她玩吗?
她没好气的将表塞回迟陌忱手中,瞪他:“你是不是闲得慌?”
“是。”迟陌忱不按套路出牌,“身体有伤,不便办公,空出了许多时间。”
苏忆倾撇撇嘴。
不便办公,且闲得慌,所以独独跑这来消遣她寻乐子?
什么人啊。
她提着早餐转身,不再搭理。
虽说这人是恶劣了些,但提供的早餐着实不错。
吃饱后,她心情极佳,对镜上妆。
今早苏洐让人送了套衣服过来,她从内室换好走出,发现迟陌忱仍保持原来的姿势倚在门边。
这会儿身姿微动,眼睛在她身上打了个转,淌着不加掩饰的惊艳。
浅蓝色的收腰雪纺过膝裙,裙边修饰一圈花边,清新不失温柔,穿在苏忆倾身上,搭配今日妆容,徒增俏丽。
迟陌忱微微忆回过往,轻声问:“你喜欢蓝色?”
她的衣服大多是主蓝色系,就连前段时间宴会上从她发顶拿下的美人鱼形状的头饰也是蓝色。
“是啊。”苏忆倾漫不经心,“你怎么还在这?”
站这么久,他也不嫌累。
“闲得慌。”
“……”
苏忆倾决定当他不存在,投入自己的事情中,却没发现男人已经进了房内,坐在沙发上支额静静的看她。
看得越久,越挪不开眼睛。
一旁跟随的手下不禁多觑了几眼苏忆倾。
大抵是他跟了迟先生这么久以来,头一回看到迟先生看向一个女人时,眼神可以如此深邃,恨不得焊在她身上似的。
这也间接说明,这个女人绝非一般女人,最起码对于迟先生而言,存在不一般。
他自然懂得察言观色,当苏忆倾察觉房里有人,给他递来一杯水时,他连忙接过,憨憨的点头说谢。
“不客气。”苏忆倾微微一笑。
“只给他?”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插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