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如此畸形的月亮。
那轮血月边缘滋生出肉瘤般的增生组织，月光流淌在报废的汽车外壳上，竟让铁皮表面鼓起呼吸般的起伏。南宫玥的金铃坠子突然迸裂，碎片在落地前就被空间裂隙吞噬。
\"小心脚下！\"苏清雪的霜月剑横扫而过，剑风掀开柏油路面。藏在裂缝深处的电缆如同苏醒的巨蟒，每根铜芯上都长满了暗红色的菌丝。那些菌丝顶端裂开细小的口器，正贪婪吮吸着渗入现世的灵气。
整条街道突然痉挛般抽搐起来。两侧的写字楼外墙开始剥落，露出内里蠕动的血肉组织。霓虹灯管在混凝土中游走，像是某种发光寄生虫在寻找宿主。我嗅到浓烈的腥甜气息，这味道让我想起九嶷山深处腐烂的龙尸。
\"那边！\"南宫玥的裙裾突然燃起幽蓝火焰。顺着她指尖望去，三百米外的星陨科技大厦正在融化。玻璃幕墙变成粘稠的胶质，无数只苍白手臂从溶解的墙体中伸出，掌心都烙印着天凰宫的火羽纹。
我怀中的龙鳞吊坠突然发烫。当金属链子灼穿衬衫贴住胸口时，那些挥舞的手臂突然定格。最靠近我们的手掌缓缓翻转，露出腕部注射留下的针孔——和林雅实验室日志里记录的实验体特征完全吻合。
\"母亲...\"我向前踉跄半步，地面突然塌陷成流沙状的旋涡。苏清雪拽住我的后领向后急掠，她发梢凝结的冰晶在风中拖出湛蓝残影。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已经变成深不见底的竖井，井底传来齿轮咬合的金属摩擦声。
南宫玥突然发出痛呼。她的涅盘火不受控制地涌向竖井，在井口形成逆时针旋转的火龙卷。我瞥见她脖颈处浮现暗紫色经络，那些血管纹路竟与实验室培养皿中的变异神经束一模一样。
\"这具身体在呼应地下装置。\"她咬着牙扯断三根发簪，乌发间迸溅的火星点燃空气，\"有什么东西在抽取我的本源真火...\"
话音未落，整条街道的地砖突然竖立如刀。苏清雪挥剑斩出冰墙的刹那，我望见那些砖块背面刻满血莲教的献祭符文。符文的凹槽里填着新鲜脑髓，随着冰晶蔓延，无数张人脸从砖面上浮现出来。
\"是活人浇筑的镇魂砖。\"我挥剑劈开袭来的地砖，应龙剑的龙吟声中夹杂着亡魂的哀嚎。那些扭曲的人脸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窝，瞳孔位置镶嵌的灵石碎片开始吸收冰墙的寒气。
南宫玥的涅盘火突然暴涨。幽蓝火焰在她周身形成凤凰虚影，羽翼扫过之处，镇魂砖上的符文纷纷剥落。但那些脱落的人脸并未消散，反而悬浮在空中组成诡异阵列，裂开的嘴巴里伸出沾满粘液的机械触手。
\"退到我身后！\"苏清雪咬破指尖在剑身画出血符。当霜月剑刺入地面的瞬间，以我们为圆心爆开环状冰棱。那些冰晶中封存着细小的剑意，将袭来的触手绞成碎末。
地底突然传来沉闷的轰鸣。我们脚下的路面开始波浪状起伏，柏油层像蜕皮般大片剥落。暴露出来的钢筋骨架正在变异，锈迹斑斑的金属表面凸起修真界玄铁特有的暗纹。一根承重柱突然拦腰折断，裂缝中喷出墨绿色的灵气瘴雾。
\"抓住！\"我将应龙剑插入正在塌陷的地面。剑身暴涨的龙形虚影缠住三人腰身，带着我们撞向星陨大厦的玻璃幕墙。那些胶质状的墙体吞没剑气的刹那，我闻到了林雅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
失重感持续了三次心跳的时间。当我们坠落在某个金属平台上时，南宫玥发间的火羽簪突然全部崩断。她跪倒在地剧烈喘息，后颈浮现出神经接入舱的插口痕迹，那些金属接点正闪烁着暗红微光。
\"这是...我的冥想室？\"苏清雪抚摸着布满冰霜的墙壁。那些本该存在于天凰宫禁地的玄冰，此刻正从通风管道里不断渗出，与锈蚀的排风扇叶片冻成诡异的共生体。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龙鳞吊坠挣脱项链悬浮在半空，指引我们走向右侧通道。应急灯的冷光下，防爆门上用朱砂绘制的血莲图腾正在融化，浓稠的颜料顺着门缝渗入，在地面汇聚成三日前林雅留下的脚印。
\"母亲来过这里。\"我触摸脚印边缘发黑的结痂，指尖传来熟悉的灵力波动，\"她在这里发动过星陨阁的禁术...\"
南宫玥突然捂住耳朵。涅盘火在她耳廓上烧出焦痕，却无法阻止某种高频声波的入侵。当苏清雪用冰晶封住她双耳时，我们终于听到了——那是三百年前苏璃启动诛仙剑阵时的剑鸣，此刻正通过地下电缆在整栋建筑里回荡。
防爆门自动开启的瞬间，寒气凝成的白雾中浮现出无数冷藏舱。这些本该存放实验样本的金属舱体表面，此刻爬满修真界封魔窟特有的咒链。最靠近门口的舱盖突然炸开，冰碴中坐起个穿星陨阁制服的少女，她脖颈处的条形码正在蜕变成天凰宫火羽纹。
\"观测体0731号，回收程序启动。\"少女的眼白完全被灵石光芒占据，她抬手时掌心浮现出血莲教主的本命法器，\"清除入侵者优先级：最高。\"
苏清雪的剑比我的速度更快。霜月剑刺入少女眉心的刹那，她体内爆出无数数缕光流。那些幽蓝的字符在空中组成诛仙剑阵的阵图，每个阵眼都悬浮着星陨科技员工的工牌。
\"小心头顶！\"南宫玥的涅盘火化作屏障。天花板突然降下无数条神经束，每根半透明的管道里都流淌着暗金色血液。当这些管道插入地面时，整层实验室突然翻转九十度，将我们抛向某个巨大的球形空间。
我的后背撞在透明舱壁上。隔着厚重的玻璃，我看到林雅悬浮在血色晶石中，她的长发与数据光缆纠缠成茧。七根刻满符咒的金属探针刺入她周身大穴，不断将灵气转换成荧绿的代码流。
\"昊儿，不要看...\"晶石中的林雅突然睁开双眼，她的虹膜里流转着两个世界的星空，\"这是观测者设下的陷阱...\"
血莲教主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那些冷藏舱像花瓣般层层展开，每个舱体都走出个缝合怪般的生物。它们有的长着苏清雪的脸庞却生着机械臂，有的顶着南宫玥的发饰却浑身布满鳞片。最可怕的是中间那具躯体——那分明是我的克隆体，但胸腔里跳动的却是血莲教主的本命血晶。
\"欢迎参观人类补完计划。\"所有克隆体同时开口，声音在球形空间里震荡出波纹，\"用修真者的基因改良脆弱的人类，用科技手段量产飞升者——这才是真正的永恒之道。\"
南宫玥突然发出凤鸣般的清啸。她的涅盘火凝聚成实体箭矢，却在射出的瞬间被数据流吞噬。我的克隆体抬手虚握，空中浮现出三百年前苏璃自爆元神的全息投影，那些飞散的神魂碎片竟与林雅实验室的基因图谱完全重合。
\"你以为苏璃为何能预知星陨阁覆灭？\"克隆体们露出同步的讥笑，\"她在时空长河里窥见的未来，不过是观测者允许她看到的剧本。\"
苏清雪的剑锋突然停滞。她的瞳孔映照出球形空间顶部——那里悬浮着九嶷山青铜巨门的虚影，门缝里渗出的沥青状物质正在侵蚀林雅所在的晶石。当第一滴黑液落在晶石表面时，林雅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要碰那些黑液！\"晶石中的林雅突然伸手穿透玻璃，她的指尖在触及我眉心前已经碳化，\"它们能污染灵魂本源...\"
我的应龙剑突然自主出鞘。剑身缠绕的龙魂虚影发出悲鸣，那些被克隆体召唤出的数据流竟开始反噬施术者。血莲教主的克隆体在数据风暴中逐个爆裂，飞溅的血肉在半空凝结成新的献祭符文。
球形空间突然开始坍缩。南宫玥的涅盘火不受控制地涌向林雅所在的晶石，苏清雪的霜月剑自动结出冰霜结界。在空间扭曲到极限的刹那，我望见晶石深处浮现出两个重叠的世界——修真界正在崩塌的山河之下，现世的摩天大楼如墓碑般林立。
\"斩断晶石与青铜门的连接！\"林雅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她的身躯正在被数据流同化，\"用你的龙魂斩断...\"
应龙剑贯穿晶石的瞬间，时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我看到剑锋上浮现出三百道龙族禁咒，那些在九嶷山传承千年的秘法，此刻竟与晶石内的量子代码产生共鸣。血月的光辉突然被某种力量扭曲，整座实验室开始逆向分解。
当青铜巨门虚影消散时，林雅的最后一片衣角也化作了数缕尘埃。我的克隆体残躯突然抓住剑刃，胸腔里的血晶迸发出最后的诅咒：\"你以为拯救了一个世界？不，你只是启动了更大的毁灭程序...\"
南宫玥的涅盘火突然裹住整个球形空间。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时刻，我看到苏清雪的霜月剑刺穿地脉核心，她的白发在灵气乱流中染上星辉。两个世界的哀鸣交织成往生河的波涛，而河底沉睡着无数个正在互相吞噬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