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当李道长那充满“怨念”的吐槽声随着他的身影一同消失在稀薄的空气中后,苍穹之脊的主峰之巅再次陷入了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只剩下凛冽的寒风如同呜咽般刮过冰冷的岩石和玄冰,卷起细碎的雪末,在空旷的平台上盘旋、飞舞。阳光照射在洁白的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空气稀薄得如同刀锋,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痛楚,直抵肺腑。
陆可凡、林婉儿、柳织嫣、萧子然、夜影,五人(以及依旧在背包里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小白)默默地站在原地,目光都投向了前方那座矗立在峰顶中央的、宏伟而孤寂的冰雪祭坛。
经历了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和各种意想不到的变故,此刻他们的心情异常复杂。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未知力量的敬畏,有对同伴实力的惊叹,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悲凉。
这种悲凉感,并非源于他们自身的疲惫或担忧,而是……来自那座祭坛,来自祭坛顶端那团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人形光影。
他们缓缓地、一步步地朝着祭坛走去。
越是靠近,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孤寂而悲伤的气息就越发浓郁。仿佛这座祭坛并非冰雪雕琢而成,而是由无尽的岁月、无尽的等待、无尽的……哀伤凝聚而成。
祭坛的规模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宏大。它完全由一种散发着幽蓝色寒光的万年玄冰构成,高达数十米,层层叠叠,如同冰封的阶梯通往天际。坛身之上,并非他们之前看到的星辰符文,而是……刻满了无数模糊不清的、充满了战争与死亡气息的……壁画!
那些壁画的风格极其古老、粗犷,充满了原始的野性。上面描绘着上古时期那场惊天动地的逐鹿之战:面目狰狞的蚩尤魔神、奇形怪状的凶猛妖兽、毁天灭地的洪水与风暴、以及……那些浴血奋战、最终却选择了背叛的血裔先祖们的身影……每一幅画面都充满了血与火的碰撞,充满了绝望与悲壮!
看着这些壁画,陆可凡和萧子然都感到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沉重和……愧疚。那是他们祖先犯下的“原罪”,也是他们这一族数千年来背负的诅咒和宿命。
而林婉儿和柳织嫣,虽然无法完全理解壁画的含义,但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那种令人窒息的悲凉和惨烈。
夜影则停留在祭坛的外围,没有再靠近。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阴影里,看着那些壁画,银灰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们沿着由玄冰构成的、略显湿滑的台阶,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登。每登上一级台阶,周围的温度就仿佛下降一分,那股孤寂悲凉的气息也更加浓郁一分,甚至……能听到一些若有若无的、充满了哀伤和不甘的……叹息声?在耳边回荡。
萧子然立刻警惕起来,拿出几枚“定神符”贴在众人身上:“小、小心!此、此地…怨、怨念…极重!恐、恐怕…是…当年…战死…于此…的…英灵…或…是…沉眠者…自身…散发…的…负面…情绪!”
有了定神符的加持,那扰人心神的叹息声果然减弱了不少。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悲凉感,却依旧挥之不去。
终于,他们登上了祭坛的最顶端。
这是一个直径约有百米的圆形平台,地面同样由光滑的玄冰铺就,中心区域微微下凹,形成一个如同浅碟般的形状。而在平台的正中央,没有想象中的王座或石棺,只有……一根约有手臂粗细、完全由冰晶构成的、晶莹剔透的……锁链?
锁链的一端深深地没入祭坛中心的冰面之下,仿佛连接着大地深处的某种力量。而锁链的另一端……则缠绕束缚着那团他们之前看到的、微弱得近乎透明的人形光影!
那光影的形态依稀能看出是一位……身形修长、穿着某种古老白色战甲的……女子?她的面容模糊不清,只有一头如同冰雪般纯净的银色长发在光影中微微飘动。她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冰晶锁链的末端,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沉睡了万载千年。
她身上的血裔气息极其微弱,却又异常纯粹和古老,带着一种……如同冰雪般孤傲、清冷,却又蕴含着无尽悲伤的独特韵味。
这就是……他们要寻找的、沉睡在雪山之巅的血裔同胞?一位被冰晶锁链束缚、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女性血裔?
“这……这是怎么回事?”陆可凡看着眼前这诡异而悲伤的一幕,完全愣住了,“她……她是被封印在这里的?”
萧子然也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从未在任何古籍中看到过关于“冰封血裔”的记载!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林婉儿的心脏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攫住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位沉睡的银发女子,就是她魂契之戒感应到的那个古老而孤寂的存在!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绝望,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柳织嫣看着那被冰链束缚的光影,眼中也充满了同情和不忍。
就在这时,林婉儿胸前的魂契之戒再次剧烈地颤动起来!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指引或共鸣,而是……一种强烈的、充满了悲伤和……愤怒的情绪!仿佛戒指本身也在为眼前这位同胞的遭遇而鸣不平!
紫色的光芒不受控制地从戒指中涌出,化作一道柔和的光束,射向那被冰链束缚的银发女子光影!
光束触碰到光影的瞬间,并没有发生想象中的能量碰撞,而是……如同水乳交融般,缓缓地、温柔地融入了进去!
随着紫光的融入,那原本微弱得近乎透明的光影,竟然……开始变得稍微清晰和凝实了一些!她那模糊的面容似乎也清晰了一瞬,露出一张……美得令人窒息、却又带着无尽哀伤的绝世容颜!
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又充满了坚定意志的……意念,顺着紫光的连接,传递到了林婉儿的脑海之中!
那并非清晰的语言,而是一些……断断续续的、充满了悲伤和……警告的……画面和情绪!
她看到了……一场更加惨烈、更加绝望的上古战争!并非逐鹿之战,而是……更早?更黑暗?她看到了无数奇形怪状的、仿佛来自深渊的恐怖魔物!看到了天地崩裂、星辰陨落的末日景象!
她看到了……眼前这位银发女子,身披白色战甲,手持一把如同冰晶铸就的长枪,如同雪中的战神般,带领着一群同样穿着银白色甲胄的战士,与那些恐怖魔物浴血奋战!她看到了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化为冰冷的尸体!看到了她眼中那越来越深的绝望和……一种决绝!
她看到了……女子最终将所有的力量都注入了手中的冰枪,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冰封之力,将某个……极其恐怖的、散发着无尽黑暗气息的存在……连同她自己……一起……封印在了这座雪山之巅!
她听到了……一个充满了疲惫、悲伤,却又带着一丝希望的低语,在时空的尽头回响:
“……星火……不灭……传承……永续……”
“……待……引星者……降临……唤……吾……归来……”
“……警惕……暗影……深渊……觊觎……”
“……守……护……”
画面和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林婉儿猛地回过神来,脸色苍白,大口喘着气,眼中充满了震撼和……明悟!
她明白了!
眼前这位沉睡的银发女子,并非简单的血裔同胞!她是一位……极其古老、甚至可能比蚩尤时代更早的……血裔先祖!她并非被敌人封印,而是……自我封印!用自己的生命和力量,镇压着某个……更加恐怖的、来自深渊的黑暗存在?!
而魂契之戒……引星者的使命……不仅仅是为了对抗蚩尤,更是为了……唤醒这些沉睡的、守护着古老秘密的……先驱者?!
“大嫂!你怎么样?!”陆可凡看到她脸色不对,连忙上前扶住她。
“我……我没事……”林婉儿摇了摇头,看着那依旧沉睡的光影,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和……敬佩!“我……我知道她是谁了……也知道……我们该做什么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刚才在传承记忆中看到的片段,以及自己的猜测,都告诉了陆可凡、萧子然和柳织嫣。
三人听完,同样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之中!
比蚩尤更早的时代?来自深渊的黑暗存在?自我封印的血裔先祖?引星者的真正使命?!
这些信息,彻底颠覆了他们之前的认知!原来,蚩尤复苏……或许……只是这场席卷天地的大劫难的……冰山一角?!
“那……那我们现在……要唤醒她吗?”陆可凡有些犹豫地问道。唤醒这样一位古老而强大的存在,是好事还是坏事?会不会……连同那个被镇压的黑暗存在一起放出来?
萧子然也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这其中的因果实在太过重大,稍有不慎,就可能引来灭世之灾!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夜影,突然……再次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能……唤醒……”
众人惊讶地看向他。
夜影抬起头,那双银灰色的瞳孔中,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恐惧之色!他指着那被冰链束缚的光影,又指了指祭坛下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下面……那个……东西……比……蚩尤……可怕……得多……”
“……一旦……她醒……封印……必破……”
“……到时候……”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已经让所有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