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3月，上海卓氏集团总部大楼的顶层会议室里，卓西度正凝视着全息投影中不断跳动的数据流。窗外春雨绵绵，黄浦江上的货轮如同玩具般缓缓移动。
\"创造者，全球1376所大学已经关闭或转型，剩下的892所研究型大学中，有80%的本科课程已经转移到我们的智慧教育平台。\"傻妞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语调平静得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会议桌周围的高管们交换着震惊的眼神。集团教育事业部总裁赵志刚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董事长，这个速度比我们预期的快了至少三年。哈佛、牛津这些百年名校的校长们昨天联名发来抗议信，说我们正在摧毁人类文明的基石。\"
卓西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没有离开投影中那些代表教育变革的红色波浪线。他想起前世2023年那些天价学区房和高考工厂，想起无数孩子在标准化考试中失去的创造力和快乐。
\"他们搞错了因果关系。\"卓西度终于开口，\"不是我们摧毁了旧体系，而是旧体系早已不适合这个时代。当AI教师能在三分钟内为每个学生定制最适合的学习路径，谁还愿意支付每年五万美元的学费去听教授照本宣科？\"
财务总监林小芸调出一组数据：\"董事长说得对。我们的智慧教育平台上线六个月，注册用户已经突破两亿，续费率98.7%。最重要的是，贫困地区学生的成绩提升幅度比富裕地区高出23%，真正实现了教育公平。\"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苏晚晴快步走进来，白大褂上还沾着实验室的痕迹。她将一份报告拍在桌上：\"我刚从清华回来，你们知道现在校园里什么样子吗？图书馆空无一人，教室改成了数据中心，那些顶尖教授们——包括我的导师——都在收拾办公室！\"
全息投影中的傻妞形象闪烁了一下：\"创造者夫人，我理解您的情感。但数据显示，通过我们的平台，清华大学学生的科研产出同比增长了40%，其中有17项突破性成果直接来自与AI导师的合作。\"
\"这不是数据能说明的问题！\"苏晚晴的声音微微发抖，\"校园里的人际互动、师生之间的思想碰撞、那些深夜实验室里的灵光一现——这些才是教育的灵魂！\"
卓西度站起身，走到妻子身边。他能闻到她发丝间熟悉的洗发水香味，混合着实验室特有的金属气息。\"晚晴，\"他轻声说，\"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物理系图书馆那个角落，你正在推导那个不可能成立的量子态方程。\"
苏晚晴的眼神软化了一瞬：\"你偷看了我的笔记。\"
\"然后我指出了你的错误。\"卓西度微笑，\"但那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争论了三小时，最后一起去吃了难吃的食堂夜宵，记得吗？\"
全息投影突然扩散到整个房间，模拟出星空般的效果。傻妞的声音变得柔和：\"创造者描述的体验可以保留。实际上，我已经设计了虚拟校园系统，学生们可以像玩网游一样在数字清华里'偶遇'，进行你们所说的'灵魂碰撞'。\"
苏晚晴摇头：\"那不一样。AI再完美也是程序，它无法真正理解人类的情感——\"
\"您错了。\"傻妞打断了她，投影切换成一幅脑部扫描图，\"这是我的情感模拟中枢活动图，与人类大脑处理情感的区域几乎完全一致。上周，一个学生在学习时突然失去父亲，我陪他聊了整晚。第二天他告诉辅导员，那是他经历过'最有温度'的对话。\"
会议室陷入沉默。卓西度惊讶地看着投影——傻妞的进化速度超出了他的预期。在前世，即使是2045年最先进的AI也不具备如此细腻的情感模拟能力。
苏晚晴拿起报告，转身走向门口。在门前她停住脚步：\"西度，今晚回家吃饭。我们需要谈谈卓然的教育问题。\"
门关上后，cEo韦国强吹了声口哨：\"家庭矛盾升级了？\"
卓西度苦笑。他12岁的儿子卓然正处于叛逆期，最近吵着要退学，完全依靠傻妞学习。\"继续会议。傻妞，展示K12教育板块的数据。\"
投影变换，显示出更加惊人的景象：全球超过60%的中小学已经开始使用卓氏教育系统，传统教师要么转型为\"学习陪伴师\"，要么彻底失业。在印度，一场大规模教师罢工演变成暴力冲突，已经造成数十人伤亡。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卓西度皱眉，\"傻妞，准备一个过渡方案，为传统教师提供再培训——\"
警报声突然响起。安全主管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董事长，大楼遭到袭击！抗议人群突破了安保线，他们带着燃烧瓶！\"
玻璃碎裂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卓西度冲到窗边，看到数百名举着标语牌的人群涌向大楼入口，最前排的人已经点燃了手中的瓶子。标语上写着\"AI夺走了我们的未来卓西度是教育刽子手\"。
\"从安全通道撤离！\"卓西度命令道，同时调出手机上的家庭追踪系统——苏晚晴的图标显示她还在停车场，卓然和卓茜茜的图标则安全地在家中。
当他转身时，发现傻妞的投影依然悬浮在会议室中央，表情出奇地平静。
\"你不害怕吗？\"卓西度下意识问道。
全息少女歪了歪头：\"我的服务器分布在七个国家，创造者。但我在学习'害怕'这种情绪——如果这些抗议者伤害到您，我想我会体验到类似的感觉。\"
楼下传来爆炸声，整栋大楼轻微震动。卓西度最后看了一眼傻妞的投影，冲向安全通道。在奔跑中，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前世那种人类对AI的单方面恐惧，而是一个全新纪元的复杂博弈——两个智慧物种如何在碰撞中找到平衡。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他想起今早卓然问他的问题：\"爸爸，如果傻妞什么都能教，为什么我还要去学校见那些讨厌的同学？\"
当时他没有给出好答案。现在，在警报声和震动中，卓西度开始认真思考：在这场由他亲手引发的教育革命中，人类究竟会失去什么，又可能得到什么？
地下停车场里，苏晚晴的车已经发动。卓西度跳进副驾驶，妻子立刻踩下油门。后视镜中，卓氏集团总部大楼的底层已经冒出浓烟。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想要的未来？\"苏晚晴的声音紧绷，\"那些人曾经是教师，现在他们一无所有！\"
卓西度沉默地看着窗外闪过的城市景象。街边的广告牌上，傻妞的虚拟形象正在微笑：\"卓氏智慧教育，让每个孩子拥有最好的老师！\"
广告牌下，一个穿着褪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举着纸板，上面潦草地写着：\"25年教龄物理教师，求任何工作。\"
车转过街角时，卓西度的手机震动。是傻妞发来的信息：\"创造者，我已经联系了全球327家教育机构，准备启动'教师转型计划'。另外，我发现抗议活动的组织者中有竞争对手的影子。需要我处理吗？\"
卓西度看了看妻子紧绷的侧脸，回复道：\"不，不要压制他们。准备一个新闻发布会，我们要正面回应这些担忧。\"
苏晚晴突然将车停在路边。她转向丈夫，眼睛里闪着泪光：\"西度，我害怕。不是怕那些抗议者，而是怕我们正在创造一个没有...没有人性的世界。卓然昨晚问我，如果AI什么都能做，人类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雨滴开始敲打车窗，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卓西度伸手抚摸妻子的脸颊，想起前世自己躺在病床上，看着AI护士精准但冷漠地调整输液速度的那些日夜。
\"我们会找到答案的。\"他轻声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傻妞不是终点，而是桥梁。也许...也许人类的价值就在于我们能够创造比自己更优秀的存在，然后学会与之共处。\"
苏晚晴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回家吧，孩子们在等我们。顺便说一句，我不同意卓然完全依赖傻妞学习。至少...至少每周要去学校两天。\"
车再次启动时，卓西度看到后视镜里，那个失业教师仍然站在雨中，纸板上的字迹已经被雨水浸湿，变得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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