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芙本来坐在小院子里,和云苓对弈,闻言转身便看到一袭宝蓝色长袍的男子。
柳若芙轻蹙柳眉,眸光闪动,惊讶道:“傅将军。”
傅清辞脸色如常,唇边带着疏离客气的笑意:“柳小姐,今日前来叨扰,柳小姐莫怪。”
柳若芙看着弟弟有些紧张的样子,已经猜到了几分,客气道:“傅将军言重了,这些日子还要多谢您教导扶光呢。”
傅清辞轻呷一口香茶,闻言认真道:“扶光很是聪颖,且学习也很勤勉,我很喜欢他。”
一旁的柳扶光听见傅清辞如此夸赞自己,脸上慢慢浮现热意,有些害羞的低下头。
柳若芙闻言莹润的眸子里带着些许骄傲之色,不过还是谦虚道:“扶光确实是个很好的孩子,能被傅将军喜欢是他的幸事。”
傅清辞声音清润,口吻很是认真严肃:“柳小姐,听闻您为他择师学艺,傅某就毛遂自荐了。”
男人顿了片刻,继续道:“柳小姐,所谓择师,在于两人是否相合,相合则胜。”
“我虽不如霍将军,但霍将军性子直爽,雷厉风行,而扶光行事柔和,需慢慢教导。”
柳若芙认真听着,心里颇为赞同,但她着实不想太过麻烦他了:“傅将军不必厚此薄彼,从前已经多有打扰了,如今怎好意思继续。”
傅清辞垂下眸子,心里有了思索,是因为之前的事吗?
“柳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柳若芙讶异的看着朗润的男人,本想着拒绝,但看到男人无比认真的目光后,忽然有了冲动,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
“扶光,阿苓,你们先出去吧!”
柳若芙声音含笑,对着站着的两人道,递给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像是一件寻常之事。。
“是。”
待二人退出院子后,傅清辞朝着明艳的少女轻轻颔首,望着少女的目光带着探究和思索。
男人的声音温和而有磁性,那双朗润的眸子里带着对过去的怀念:“柳小姐,傅某知道你的担忧,但好像,我心里的执念慢慢消退,总觉得你不是她。
柳若芙的心一紧,眸子里带着不可置信,不过瞬间,便冷静了下来,如果这样能让他彻底放下,便再好不过了。
傅清辞目光柔和看着少女抿着嘴唇,眸子里的惊讶不似作假的模样,垂下眸子继续道:“说来也觉荒谬,爱一个人是很奇怪的,好像一眼就能发觉两个人的不同。”
“她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是塞北长大的玫瑰,漂亮的眼睛里总带着明媚的忧伤,需要被好好的爱着,呵护着。”
柳若芙静静的听着男人的倾诉,原来真的爱是一个人一眼就能发现端倪。
“当你望向我时,你的眼睛里是清醒理智,自己就可以活的很好。”
“所以,柳小姐不必担心,我并不是一个强求的人。”
男人的神色认真,无关爱情,却让柳若芙有些缄默,他表达爱的时间太晚了,晚到这具身体里早就换了一个人。
她至纯至善,纯粹美好,这世道真的不讲公平,过于良善只会害了自己。
少女星眸中带着平静,却不直接告诉男人真相,只委婉道:“傅将军,您很聪明。”
明明是一句很平淡的话,却在傅清辞的心里激起千层浪,如果是这样,那她去哪里了?可还好?
傅清辞紧紧攥着掌心,只觉心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紧了:“故人可好?”
柳若芙垂下双眸,轻启双唇,声音轻到微不可闻:“故人长绝。”
“轰隆”一声,傅清辞只觉大脑一片空白,眼眶瞬间猩红起来,颤抖的低下头,几乎喘不过气来。
恍恍惚惚,似乎那个灿烂的小女孩又出现在眼前:“哥哥,将来你一定会成为英勇的大将军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啊,可惜,这辈子,天人永隔,他娶不了心爱的姑娘了。
从前柳将军护着她,她安然的长到及笄之年,他曾幻想待他羽翼丰满,将八抬大轿将她娶回家,好好呵护她。
可命运无常,这辈子终究无法娶她了,若有来世,他一定保护好她。
柳若芙看着清俊的男人失态的模样,心里泛着莫名的悲戚,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道:“将军,节哀。”
过了好一会儿,悲恸的男人才终于平静了下来,只是那双眼睛是悲伤的,灰暗的,暗哑着声音道:“您会伤害她吗?”
傅清辞不知道面前的少女到底是谁,也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但他知道,面前这个少女是心爱女子生命的延续,是会代替她活着。
“将军放心,我便是她,会代替她好好活下去。”
听到女子坚定的保证后,傅清辞悬着的心有了些慰藉,朝着少女恭敬拱手道:“多谢小姐,请您将扶光交给我,我定会好好教导他。”
傅清辞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将军府现如今只有扶光一个男丁,且她也把扶光当做亲弟弟一样,自己定然不会辜负她的希望。
柳若芙见状也不再坚持,先前是害怕耽误了他,如今说清楚了,但愿他自己能想明白,扶光交给他定然是放心不过了:“既如此,麻烦将军了,将军大恩,若芙牢记于心。”
傅清辞眸中似有泪光闪动,如今将军府的义子,她的义弟交付给自己,也算是心中的慰藉了:“清辞不敢当,多谢小姐。”
柳若芙俯身行了一礼,眼波柔和,心中不由得带了点莫名的悲悯。
“孤竟不知傅校尉也在?还是孤来的不巧啊?”
一身黑色蟒袍的男人自门口进来,声音有些冰冷,瞧上去不大高兴。
傅清辞连忙隐去眼里的悲伤,面色恭敬行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柳若芙虽然昨日和他吵了一架,但也不会忘了规矩:“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容淮之周身清冽,衣袍翻飞间便到了两人跟前,扶起面前的少女才道:“免礼。”
容淮之看着两人站在一起,颇为登对的模样心里堵了堵,这更是想到这傅清辞还心仪阿芙,顿时心中烦躁了不少。
傅清辞看着容淮之亲昵的举动,眸中平静,并无任何不妥之色:“殿下,微臣今日冒昧来访,是为了柳公子拜师之事。”
不过太子殿下最是克己复礼,冷漠无情,如今对柳小姐倒是亲密,想来二人有了不少进展。
容淮之闻言微微皱眉,似在思索,不过瞬间便了然,应是认了她身边的那个小厮做了义弟,她前日还说要为他寻个师父。
柳若芙眉眼间带着疏离,用了些力气便抽出了手,安静的立在一边。
手里忽然落空,容淮之望着少女似乎还在生气,轻咳一声道:“不是说好孤来处理,阿芙怎么也不告诉孤一声。”
柳若芙小脸柔和,话里话外都是客气疏离:“殿下日理万机,这等小事万万不敢劳烦殿下。”
容淮之闻言并不生气,只是不喜旁的男人碍眼,但他自知理亏,便耐着性子道:“你的事就是大事,孤再忙也是有时间的。”
傅清辞看着太子殿下余光瞥向自己时的眼神,低垂着头道:“殿下,微臣就先告退了。”
容淮之见男人识趣,也不再多加理会,冷冷颔首,表示应允。
容淮之见男人走远,收回目光,神色温和道:“孤寻了霍将军,阿芙觉得如何?”
柳若芙闻言却轻轻摇头:“殿下,傅将军便很好,扶光也喜欢他,不必麻烦他人了。”
听着少女明显的抗拒,容淮之脸色黑了一个度,那傅清辞这么好,好到让她一直在他面前夸奖他。
特别是想起自己以前还想着撮合两人,心中更觉得不爽。
前日已经惹她伤心,这件事总不好拒绝,虽然傅清辞很碍眼,但拜师学艺这方面他还是不错的,便顺着少女的意思点点头:“阿芙满意就好。”
背在身后的手轻捻了下,容淮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步摇戴在少女发间,柔和道:“前日孤错了,阿芙莫怪。”
柳若芙心中讶异,这男人何时会道歉了,头上传来沉甸甸的重量,她微启朱唇道:“殿下折煞臣女了。”
容淮之轻叹,温柔的抚了抚少女额间的碎发:“莫要生气了,这支步摇是孤向阿芙赔罪的礼物。”
柳若芙柔软的眸子微闪,忽然拦腰抱着男人劲瘦有力的腰间,语气委屈沉闷:“臣女不生气,只是伤心,殿下不相信我。”
少女梨花带雨,娇柔馨香的身子抱着自己,容淮之心软的一塌糊涂:“孤错了,以后都相信阿芙好不好?”
柳若芙抱着男人不撒手,仰头看着伟岸的男人:“好,殿下不许骗人。”
容淮之轻轻吻了吻少女的发间,温柔道:“不骗人。”
听到男人的许诺后,柳若芙窝在男人怀里,手抚上发间的步摇,一摸便神色震惊的连忙去了下来:“殿下,怎么是这个?臣女不要。”
取下来一看,赫然是那只垒丝宝石青鸾步摇,柳若芙神色无措的递给男人,似乎是在害怕。
容淮之拦住少女的手,双手抓住少女纤弱的肩膀,神色认真道:“孤给阿芙便就是阿芙的,它与阿芙甚是相配,阿芙戴上国色天香。”
容淮之说的没错,她本就生的极美,这支步摇就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更显端庄高贵。
柳若芙眸光闪动,依偎在男人的怀里,神色动容:“殿下,您真好。”
容淮之哑然失笑,不过一只步摇,她便感动成这样了,那她是有多爱他啊,容淮之意识到这件事后心中泛起甜意。
“不过殿下,臣女尊敬太子妃娘娘,这步摇理应送给太子妃娘娘,还请殿下收回去。”
柳若芙眉眼认真,一字一句都在为他考虑,因为他曾经说过的话,她便一直记得,容淮之心疼又动容。
“不过一只步摇,阿芙是不喜欢孤送的礼物吗?还是还没原谅孤?”
柳若芙听着男人带着质问的话语,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应,便低垂头没有回答,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容淮之见少女不再拒绝,唇边扬起一抹笑,嗅着少女身上的馨香,心神放松:“四日后启程,月余便可到京城。”
柳若芙闻言,将头埋在男人胸前,手不经意抚了抚肚子,眸子里也带着些微不可闻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