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握着黑玉棋子迟迟不落,窗外的蝉鸣混着棋枰檀香,在探春鬓边凝成细密汗珠。忽听得\"咔嗒\"轻响,榧木棋罐底部竟裂开道细缝,滚出粒象牙骰子,六面錾着古怪符号。
\"大嫂子这棋具倒是别致。\"探春用绢子垫着拾起骰子,日光透过茜纱窗照在符号上,竟在青砖地面投出蝌蚪状的暗影。李纨腕间佛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子滚进棋枰缝隙,惊起缕陈年墨香。
侍书端着冰镇酸梅汤进来时,见两人正对着《烂柯谱》发呆。书页间夹着的松烟墨拓片突然滑落,背面朱砂勾勒的山形竟与贾政书房悬挂的《西山行旅图》暗合。探春用银簪轻挑拓片边缘,夹层里掉出半张残破信笺,盖着南安郡王府的蝠纹水印。
申时暴雨初歇,李纨带着素云往缀锦楼查旧年账簿。樟木箱笼的铜锁锈迹斑斑,钥匙转动的刹那,箱内突然腾起呛人灰尘。素云举着烛台的手一抖,火苗舔过账册封皮,烧出个\"戊辰年冬\"的字样——正是贾珠病逝那年。
\"大奶奶瞧这墨迹...\"素云指着账册边缘洇开的痕迹,\"倒像是被水浸过又晒干的。\"李纨指尖抚过\"军粮采买\"条目,忽然顿住——\"粟米三千石\"的\"石\"字墨色簇新,覆盖着原本的\"斤\"字残痕。
探春带着侍书夜访稻香村时,李纨正在灯下修补《金刚经》。忽见经卷衬纸映出古怪纹路,对着烛光细看,竟是幅微缩舆图。贾兰临的颜体字迹间,藏着用蝇头小楷标注的\"黑水峪\"三字——此地正是十年前贾代善征讨匈奴的最后一役。
五更梆子响过,探春独自往大观楼库房寻历年礼单。积灰的紫檀匣里,南安太妃贺贾母七旬寿的礼单上,\"翡翠观音一尊\"旁添着行小字:\"附辽东参二十斤。\"而当年入库记录只记了观音像,那批老参竟不知所踪。
晨雾未散时,李纨在沁芳亭撞见平儿。石桌上搁着王熙凤生前最爱的汝窑茶盏,盏底残茶里沉着未化的砒霜结晶。平儿袖中滑落的钥匙串上,挂着枚烧变形的铜哨——形制与贾琏上月丢失的马鞍饰物相同。
巳时三刻,探春借口查月例银子进贾赦书房。多宝格上的钧窑花觚突然倾斜,她扶正时触到暗格机关。掉落的密信盖着南安郡王私印,提及\"戊辰年冬所托之事已毕\",信纸边缘染着抹暗褐,似干涸的血迹。
暴雨突至时,李纨在耳房发现贾珠遗物箱。松木箱底的蓝布包裹里,躺着柄断刃,刀身铭文\"景和二年监造\"与贾政密室令牌字样相同。缠刀柄的丝绦上结着古怪绳结,与薛蟠酒醉时摆弄的水手结如出一辙。
戌时掌灯,探春邀李纨对弈。黑子落定时,棋枰突然发出空响。撬开榧木底板,暗格里躺着本泛黄账册,记载戊辰年冬贾府购入陈米八百石,而同年户部拨给边关的新米短少三千石。末页画押形如展翅朱雀,墨色与宝钗所得契约同源。
子夜惊雷劈开贾母院的老槐树,树洞中滚出个鎏金铜匣。贾琏带人起出时,匣内二十锭官银底部均錾\"景和通宝\",与沁芳闸所出铜钱年号相合。王夫人佛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子滚进树根裂缝,露出半截缠着金丝的婴儿襁褓。
五更天,李纨在佛前添香时,发现香炉底座刻着\"黑水峪\"地形图。三支线香燃尽的灰烬竟在铜盘中拼出\"灭口\"二字。晨光透进窗棂时,贾兰的描红本上莫名出现行血书:\"父亡非疾。\"
巳时暴雨如注,探春冒雨往宗祠查族谱。宁国公贾演名讳旁添着朱笔小字\"弑\",墨迹新鲜如泪。供桌下滚出个青花瓷瓶,瓶底粘着半张海运司批文,日期正是贾珠病逝前三日。
未时三刻,李纨在贾珠旧衣中发现血书。松烟墨写的\"军粮有诈\"四字已褪成褐色,夹袄内衬缝着半枚虎符,与史湘云金麒麟内的凹槽严丝合合。针脚细密处藏着薛宝钗的蘅芜香,气韵却比现今所用清冽三分。
申时,探春带着账册求见贾母。途经穿堂时,忽见周瑞家的侄子抱着青布包袱疾走。包袱角露出截黛色流苏,与贾政书房砚屏上缺失的穗子一模一样。待要追问时,西角门传来重物落水声,惊起满池残荷。
华灯初上,李纨在稻香村设茶宴。素云端上的定窑白瓷碟突然裂开,露出夹层里的密信。南安郡王亲笔写着\"戊辰年冬粮车改道\",收信人竟是贾珠。茶汤泼在信纸上,显出暗记——忠顺王府的朱雀纹印。
子夜时分,探春撬开缀锦楼地砖。陶瓮中埋着贾珠临终前写的《陈情表》,字字泣血:\"三千石新米变陈粮,八万将士含冤沙场...\" 瓮底沉着枚金纽扣,与贾琏朝服上缺失的第二颗扣子形制相同。
五更鼓响,李纨跪在贾珠灵位前。供桌上突然出现把生锈钥匙,插入贾珠书箱暗锁的瞬间,箱内账册哗啦啦翻动,最后一页粘着半幅血衣——衣角绣着王夫人当年的闺名。
晨光染红窗纸时,探春带着证物闯进荣禧堂。贾政手中的青瓷盏突然炸裂,茶汤在《西山行旅图》上洇出条新路线,直指南安郡王别院。院墙阴影里,二十年前失踪的运粮官腰牌正在枯井中闪着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