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的梆子声裹着江风,黛玉立在码头石阶上。昨夜浸过盐卤的船票残片在袖中发硬,票面\"槐安巷\"三个字洇着暗红,恰与二十年前沉船案的盐引编号相合。
\"姑娘当心浪头。\"紫鹃将雀金裘披在黛玉肩头,金线纹路映着江水泛起鳞光。远处漕船桅杆上悬着的琉璃灯突然碎裂,靛蓝晶粒洒在甲板,混着盐粒凝成个残缺的\"敏\"字。
荣禧堂佛龛前的长明灯跳了三跳,黛玉伸手去够暗格里的《地藏经》,忽觉经书封皮厚了半分。指甲挑开裱糊的宣纸,夹层里竟是用盐卤写的密信:\"腊月廿三子时,青缎襁褓裹婴孩,金锁换作玉珏...\"
\"林姑娘好雅兴。\"凤姐的猩红斗篷扫过蒲团,翡翠护甲捏着盏酥油茶。黛玉瞥见她袖口沾着暹罗硝石的碎屑,像撒落的星子缀在石榴红的滚边。
宝玉佯装失手打翻香炉,香灰扑在经书上。密信遇热显出血字:\"换子者左腕有赤痣。\"黛玉想起王夫人临终前紧攥的右手,指甲缝里渗出的靛蓝正与佛珠裂痕同色。
戌时的漕船吃水极深,宝玉踩着跳板暗纹摸上货舱。樟木箱封条盖着北静王府印鉴,撬开却是满箱染血襁褓。最底下压着半本《漕运志》,墨迹被盐卤浸得发蓝:\"甲戌年腊月,沉船实载官盐三千石。\"
忽然舱底传来铁链响动,黛玉藏在货堆后,见贾琏领着漕帮汉子拖进十口铁皮箱。箱角露出的靛蓝晶粒遇潮爆燃,在舱壁映出漕帮令旗图案。她故意碰倒油灯,火苗窜上帆布时,听见贾琏惊呼:\"快泼硝石水!\"
\"好热闹的夜航。\"北静王的声音自舷梯传来,翡翠扳指叩着舱门。黛玉趁机将染血襁褓塞进雀金裘,金线暗纹突显\"子时初\"的针脚。宝玉突然拽她滚入空箱,箱外传来凤姐的笑声:\"王爷的船载得动这些腌臜物?\"
潇湘馆的菱花镜蒙着水雾,黛玉将襁褓残片浸入青瓷盆。盐卤漫过金线纹路,渐渐浮出婴儿掌印。她解开中衣,心口胎记遇着水汽泛出靛蓝,与水中掌纹严丝合合。
\"找到了!\"宝玉浑身湿透翻窗而入,怀中油布裹着的账册滴着咸水。翻开泛黄的纸页,腊月廿三的子时记录赫然用朱砂圈着:\"戌时接林氏女,子时换贾氏婴。\"旁注小楷与佛经夹层字迹同源。
窗外忽有黑影掠过,探春的剑尖挑进个紫檀算盘珠。黛玉用银簪撬开珠孔,染血纸条写着:\"寅时三刻,祠堂东墙。\"字迹遇盐卤转蓝,竟是贾政批注奏折的笔法。
寅时的祠堂泛着陈年线香,黛玉指尖抚过东墙砖缝。第三块松动的墙砖里塞着油纸包,展开是半幅染坊构造图,标注处画着带\"敏\"字烙印的铁箱。
宝玉掀开祖宗牌位后的暗格,二十封未拆的密函捆着染血襁褓布。最末一封印着北静王府的蟠龙纹,封泥混着佛堂香灰。黛玉拆信时忽觉指尖刺痛,信纸边缘涂着暹罗硝石粉,遇热显出赤红字迹:\"留婴去母。\"
\"二姑娘好孝心。\"凤姐的猩红斗篷拂过供桌,翡翠护甲捏着三柱线香。黛玉瞥见她左腕赤痣被金镯遮住半边,香灰落在地砖拼出个残缺的\"换\"字。
码头的落日将漕船染成血色,黛玉立在栈桥暗处。漕帮汉子抬着的铁箱突然渗水,靛蓝汁液在甲板汇成婴儿掌印。宝玉趁机撬开箱锁,里头竟是二十套带\"敏\"字烙印的短刀,刀柄缠着沉船盐引的编号布条。
\"林姑娘对这旧船感兴趣?\"北静王的翡翠扳指映着残阳。黛玉袖中密函突然发烫,安南纸上的水印遇热显出林如海绝笔:\"吾儿生于子时,金锁藏于染缸。\"
探春的剑光突然刺破暮色,挑开漕汉衣襟,胸口纹着的染缸图案渗出血珠。黛玉将盐引残片按在纹身上,编号竟与父亲奏折中的沉船记录完全吻合。
三更的梆子声惊起寒鸦,黛玉跪在染缸废墟前。碎瓷片拼出的天青釉盏底刻着\"甲戌子时\",盐卤浇下时显出暗道图纹。宝玉掀开染缸底板的\"敏\"字铁环,暗格里躺着带血的金锁,锁芯塞着半张生辰帖。
荣禧堂方向突然火光冲天,凤姐的笑声混着瓦裂声传来:\"走水了!快救佛堂的经书!\"黛玉冲进火场,见《地藏经》在烈焰中蜷曲,夹层密信遇热浮出完整名单:七个换子见证人的姓氏皆带水字旁。
宝玉拽着她滚出火场时,雀金裘扫落梁上木匣。匣中染血官袍裹着林如海的私章,袖口暗纹与北静王玉佩的裂痕严丝合缝。晨光刺破浓烟那一刻,黛玉看见自己的影子与二十年前染缸前的贾敏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