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姐可还安好?”
姜子玄缓缓走近,淡淡询问道。
他的声音很冷,比他的剑锋冷。
可惜是打在一个埋入恋爱种子的少女心头,竟也变得好听热切起来。
看着面前玄衣男子伏下身来查看自己伤势的认真模样。
真好看,左眼角还有颗泪痣。
杨青依好奇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玄衣男子掏出药粉眼神怪异地望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回答道。
“姜子玄。”
“姜子玄,姜子玄……”杨青依嘴中碎碎念叨着,想到什么忽然惊喜道,“你是三皇子殿下?”
不料其扯动了伤口变得疼痛难忍起来,杨青依好一阵龇牙咧嘴。
姜子玄喂了她一枚丹药后,将药粉涂在她手臂伤口上,随后便将小瓶给了她。
“服下丹药你应该能自己行动了,腹上伤口便由你自己来吧。
我在附近为你护法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便走了。”
杨青依愣愣看着姜子玄站立起来,寒风卷着不知何处飘来的金桂碎瓣扑在她脸上。
那张俊脸将阳光微微遮挡,她竟觉得秋阳刺眼得很。
……
“青依!没事吧。”
猎场边的杨镇岳看见踉踉跄跄走出来的自家女儿,心疼地赶紧上前扶住杨青依为其查看起伤势来。
杨青依顾不得伤口牵扯,反而神采奕奕地对自己父亲喜道。
“爹!我输了!”
她向杨镇岳打听了三皇子如今有无妻妾婚配。
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
杨青依在后面看着自家父亲跪在御书房外的样子,老皇帝将茶盏摔在她脚边时,飞溅瓷片割破了她青色羽绡裙摆。
“杨家已是世家之首,你又贵为大将军,如今还想要从龙之功,杨镇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臣知道,杨家愿意付出代价。”
老将将身子放到最低伏地。
旁边生得白净俊秀着一身紫黑衫服的贴身御前太监上前在老皇帝耳边低语几句。
这国君听后眉头一挑,盯着面前宦官。
那太监面色如常,将头颅低了不敢与国君对视。
“此事你考虑得不错,那便这般罢。
杨镇岳,你的要求朕允了,不日便让我儿与杨青依成婚。”
地上跪着的老将闻言精神一振,拜谢道。
“多谢君上。”
国君一日为两个子嗣赐婚。
三皇子,姜子玄与杨家杨青依。
三皇女,姜明璃与冉家冉度贤。
…………
听说此地便是三皇子住的静宁宫。
只是怎么不见他人。
自从秋狩那日过后杨青依还未好好当面感谢过他。
一想到国君准许赐婚,杨青依心头便如小鹿乱撞砰砰直跳。
此时已经入冬,天上开始飘起鹅毛雪来。
杨青依走在廊间,忽的见了一抹雪蹿上木廊。
她微微一怔,定睛瞧清楚了才见是只毛发鲜白的小狐。
杨青依只觉这小狐可爱便靠了过去想摸。
不料这小狐背上针毛竖起,对着她龇牙低声嘶吼起来,随后迅速跑到雪地里撑着纸伞的主人怀里。
…………
姜子玄生母只是嫔位,在他三岁时便被这后宫深渊吞噬。
没人知道是谁动的手。
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洒了茶杯重重地摔在地上时,姜子玄只觉一阵让他喘不过气来嘴里发苦的悲伤。
他母亲的贴身宫女牵着他的手,他懵懂地问道。
“我娘呢?”
那宫女蹲下身,笑着流出眼泪对着姜子玄道。
“娘娘睡去了,要睡很久很久,此后三皇子殿下便要跟着香妃生活了,此后您就将香妃当作母亲罢。”
姜子玄见了那女人,那女人生得极美,冠绝后宫,但她总是呆呆傻傻的,身上有一股莫名的香气。
有传言说香妃乃是十万大山里的狐妖所化,但流言很快便被国君压了下去。
每每有人想对香妃下手时却总是隔段时间没了音讯。
香妃对姜子玄极好,此时他还尚小,香妃也不避嫌,完全把他当亲儿子养。
掌灯时分,一个生得肥头大耳的太监来送药,白玉碗里黑汁翻涌。
香妃蜷在贵妃榻上咬着指甲,琉璃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细长。
王公公笑着催促道:“娘娘该用药了。”
声音如同浸了油的麻绳勒人心神。
香妃突然扔了药碗将姜子玄捉在怀里,点点泪水染在他的袍巾上。
“阿玄,苦!要蜜饯!要那灵蜂酿的蜜饯!”
“娘娘又说胡话,快快把这药喝了罢。”王公公又端出一碗黑汁药递给香妃。
傻女人不情不愿地将其喝下。
自那之后姜子玄便开始有意无意地给香妃收集蜂蜜制品,也是自那不久傻女人的肚子开始迅速变大起来。
姜子玄有了个妹妹。
三皇女唤作姜明璃,自打生下来便带了异状,头上两只狐耳,尾椎一只蓬松白色狐尾。
知晓此事的下人都被杀了。
姜明璃完美继承了香妃容貌。
为庆祝香妃诞了三皇女,为北齐王室家族又添了一员。
国君设了夜宴,姜子玄见了父皇,他高高坐在九龙金椅上,目光扫过他像略过一片树叶。
香妃今夜格外安静,戴着缀满东珠的抹额,发间插着九尾凤钗。
当王公公呈着西楚战败求和送来的镶红宝石的匕首上来时,香妃饮下一杯蜜酒眸子清明,她忽然问道。
“陛下可记得涂山皎月?”
满殿寂静,国君手里的金樽晃了晃,酒液洒起泼在龙袍云纹上,手上青筋暴起。
他身旁太后冷哼一声,重重撂下翡翠盏。
香妃咯咯笑着,痴痴地去够乐师手中箜篌。
回宫时下起冷雨,香妃的轿辇经过御花园,她忽然掀开帘子指着池中残荷:“阿玄看,那些莲花都在流血呢。”
姜子玄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望去,月光将枯荷的影子拉成鬼爪,攀在宫墙上张牙舞爪。
那夜姜子玄被罚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
太后说香妃在宴上失仪全因他未加规劝。
当其膝盖陷入积雪时,他看见香妃寝殿的窗纸上映出两个人影。
王公公佝偻肥胖背影像条膏满肠肥的老狗,正往香炉里添着什么。
异样的香气混着雪沫钻进鼻腔,让姜子玄想起母亲咽气时紧攥的那方绣着合欢花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