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跑堂小二闻言也不怠慢,讪笑着肩搭汗巾碎步端来酒盏。
“二位慢用。”
唐岁屈指轻叩杯沿,莲唇浅浅抿上一口。
神识则是散开来偷听着其他桌客人的谈话。
有些桌毫不忌讳地聊着荤腥段子。
唐岁将其自动过滤掉,而后其余的大都是家常琐事。
唐岁听了半天也未套到什么信息。
便将最后的希望寄于那两个杂修。
两个灰衣汉子虽作市井打扮,虎口老茧却暴露了修士身份。
“麻蛋,这臭姓刘的。
老子替他押了三年镖,如今举家搬迁连个信儿都不留!
这老东西还欠我两月俸禄呢!”
素衣方脸汉子蒲扇大手拍得酒碗跳起三寸。
他对面的鼠须男子捻着八字胡,绿豆眼滴溜溜转。
“看来王五兄弟还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王五掷上一枚宝钱上桌,伸长了脖子好奇道。
矮小汉子眸内精光一闪,细短手指拈过宝钱悠悠道。
“王五兄弟有所不知。
亥州之地封印有所松动,诱发了一阵小诡潮……”
“哦?此事我也略有耳闻。
不过不是已被我大唐铁骑阻断了吗?
况且隔着两州之地,你我修士脚力还用怕?
就算诡潮涌过来。
只要跑得比凡俗快不就行了。”
王五将酒盛满两人杯盏,眸内现出好奇之色。
“非也非也。
其实……”鼠须男子压低尖细声音,“已有大诡潜入了荆州。
据我所知城内便有好几户良善人家的公子小姐。
你猜怎么着?
两颗眼珠连同脑髓被吸食得一干二净!
有个小姐的情郎第二天找上门,那尸体就这般直直地于绡帐里端坐着。
两个空洞漆黑的眼口就这般正好对着那小情郎,两行血泪顺着诡异笑脸缓缓淌下沾红衣襟。
差点没将人当场吓死。
而且那小姐头上并无其他伤口,那大诡乃是自眼眶内先掏出双眼食了,再活活吮出脑髓……”
王五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嘶,寻常妖兽害人也就是咬断脖子一瞬间的事。
若是被这大诡缠上,先剜目,再吮髓,偏生叫人死前受罪。”
矮瘦男子低低笑了一声。
“不瞒兄弟,今天过后我也得跑路了。
此地不宜久留,现在倒还好,这诡物尚且只是食凡俗人脑。
要是哪天让它开了修士的荤腥……”
王五顿时后背发凉,忙站起来感激地拉住鼠须男子的手。
“多谢兄弟告知!公若不弃,愿结拜为异姓兄弟。”
鼠须男子咧开大嘴,举起酒碟。
“好!便于明日一同朝长安赶去,彼时你我兄弟二人合力。
这路上妖魔蛇神,焉有一合之将?”
“哈哈哈……”
片刻后二人便结账,搂着肩出了大门去。
唐岁微微沉吟。
“这诡物目前只噬凡人眼脑,还只挑单个人。
说明其实力尚且较弱。
而且受害者皆是年轻男女……”
刘乌虎低声分析道。
“会不会,是这玩意儿挑食?
只吃年轻血肉。”
唐岁青葱指尖无意识地轻轻在桌面上反复轻叩。
“有可能,但可能性不是很大。
若是如此为何不找更鲜嫩的孩童?而且也更易得手。”
少女虚眯起双眼。
“我倒觉着,像是使幻术类的诡物。
是不是大诡还不好说。
本身实力应该并不强。”
按那鼠须男子所说,那小姐死前还保持着诡异笑容。
只怕是陷入了幻境,而后被一步步蚕食殆尽。
可这荆州城年轻男女如此之多,要怎么知道诡物下一个目标?
酉时三刻。
陈萍安早已在约定地点负剑而立。
见到唐岁二人过来后朝着她俩微微颔首。
三人等了一阵,眼看马上临近戌时了。
唐岁秀眉已是快撇到一起去了。
“这两人不会出事了吧?”
话音刚落。
陶铁和裴知雨嬉皮笑脸地自人群中走出来。
少女眉头这才稍稍舒展,见得二人冰释前嫌心底又泛起疑惑。
这俩冤家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两人走近后,唐岁冷着小脸盘问道。
“你二人何处去了?
不是说好酉时三刻于此处集合吗?”
“禀队长!
这厮非要进那赌坊,裴某已经舍命相劝了。
唉~”
裴知雨叹了口气。
“为了让头铁兄回头是岸。
我便跟着他,借了赌钱的名义去各个赌徒间游走。
得了些城内情报,凭借着精湛的赌技还赢了些小钱。
哪知这莽汉赢昏了头,铁手竟钳住了裴某让我为他谋利!
真真是不当人子!我一个阵师哪里挣得脱他以铁手出名的武夫……
直到刚才我才趁头铁兄不备,逃脱出来。
不过队长您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下次便是自断双臂,裴某也得挣脱了定时返程赴约!”
一旁陶铁闻言笑容渐渐凝固,随后开始渐渐涨红凝成猪肝色。
额头、脖颈青筋如虬龙痉挛暴起。
看着裴知雨的眼神似是要择人而噬。
“直娘贼!
你这厮!说好了一起扛!
还有明明是你事先骗我去赌坊……
唔唔……”
裴知雨打了个响指,陶铁却是扒拉着颈子说不出话来了。
小厮微微一笑,早在赌坊他搂着这憨汉肩膀时就在他后心肺俞穴刺进银针作阵眼。
悄悄给其下了禁制。
将其肺脏给暂时封住了。
武夫耐造,一会儿功夫不呼吸死不掉的。
连往常冷酷、惜字如金的陈萍安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提醒了一句。
“禁阵不在脖颈,在后心。”
不过众所周知,肌肉男是摸不到后背背心的。
陶铁涨红了脸,努力去够后背银针。
却怎么也够不到,这阵眼位置下得极其刁钻。
裴知雨捂着肚子笑得满地打滚。
唐岁失言,捂住脸摇摇头。
随后她正了正神色。
“好了,裴师兄别开玩笑了。
给他取下来罢。
找个客栈,整理一下今日所收集到的情报。
还有之后行动还请裴师兄莫再如此了。”
裴知雨闻言收了笑声,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来。
一副乖顺模样。
“全听唐队长吩咐了。”
说完他来到陶铁身后,两指一拈。
一根两寸长的银针被拔了出来。
这银针在他手中寒芒一闪,登时消失不见。
陶铁愤怒地扑向裴知雨。
咆哮惊飞诸多宿鸟:“姓裴的!老子跟你拼了——”